白晓翻了两页对照，就开始庆幸自己方才的决定。

    毕竟遥星写出来的东西，如果没有紫star写的作为对照，白晓看了两遍都看不懂写了些什么。但有紫star写的对照，白晓就能看明白了。

    遥星写的那句宇宙中无光巴拉巴拉，简单地说，就是在夸赞巳星，认为巳星会带着星海星盗团变得更好。

    而在这之后，遥星又在记录中写了许多对巳星和紫star的内容。

    在一次星海星盗团和帝国的战斗结束后，遥星认为这场胜利来之不易，巳星更加需要珍惜与同伴们同行的这段时光。

    而在紫star的对照记录中，紫star说她们在这场战斗里失去了许多同伴——她们中的一些被帝国带走了，另一些则真的死去了。

    那些年轻的生命和她们的母星一样，死在了帝国的手中。而活着的人们甚至来不及悼念，就要继续下一天的生活。

    紫star写：【死了很多人。她们的尸体都还留在战场上，但我们没办法帮她们收殓尸体……我们能活下来，就是女帝的慈悲了。】

    【她们那些残破的尸体块会变成什么样呢？也许只有许多年后，女帝和帝国被我们推翻之后，才能将她们的尸体好好地收敛起来吧。】

    对这场战斗的情况，紫star也只用这寥寥数语描述。仿佛这场战斗只是一场普通的战斗一样。同伴的死没有留下过深的痕迹——

    还是说，她们的心早已千疮百孔，所以这些痕迹才没有显得多么深重？

    看着这些书页的白晓无从得知。她不会像遥星那样观星，也不知道如何通晓过去与未来。但她看着书页，耳畔又一次响起了昨日听到的，那些星海星盗团成员们的呼喊声。

    呼喊声仿佛潮水一样，反复冲刷着她的耳膜。

    白晓在她们的声音中头晕目眩。她也经历过那样惨烈的战场吗？她也曾听见战场上的哭嚎吗？

    她都不曾经历过。

    这样的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怜悯她们呢？

    白晓抿了抿嘴，翻开了遥星记录的下一篇章。这一篇章的主角是紫star，开篇就混入了许多紫star的吐槽和随笔，书页上看着混乱了不少。

    遥星写紫star：【紫思达是无形有魂之人。依附于空壳的灵魂无处安息，唯有期望群星给予指引。】

    紫star用力在“紫思达”三个字的下方划了一道横线，批注：【我是紫star，不是你说的什么紫思达！】

    不知道是遥星没有看到这一行字，还是遥星不打算继续和紫star争吵。遥星没有对紫star写出的任何一句话做出回复。

    紫star写出的字迹愈发飞舞：【我下次叫你遥思达，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白晓想了想。按她昨日观察两人相处的情况，她觉得紫star大概是没真的叫遥星“遥思达”的。

    她忍不住轻轻笑了下。

    即便刚刚她还被困在战场那沸腾的情绪里，但紫star这两句打岔，硬是把她从方才的情绪里，拽回了自己现在窝着的小房间里。

    温度适宜，床铺柔软。吃饱的九九躺在枕头边上，正用那一双小绿豆眼睛看着床铺上铺开的书。

    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温馨。

    白晓看了几页遥星写的内容，再去找紫star写的内容来对照理解。但紫star的记录里没有这一方面的内容，只说她自己的母星也毁在了帝国手里。

    什么是“无形有魂之人”？

    这个问题在白晓的脑海里转了两圈。

    但面前的这两本书里都没有答案，她也不那么拘泥于这个问题。紫star有她的秘密，也不必全然和白晓分享。

    继续看，便看到一场由紫star带领的战斗。

    战斗中没有人员伤亡——参加战斗的也只有紫star和她手下的机器人。紫star带着机器人黑入了帝国的一个部门，在部门的管理系统里埋下了她的暗桩，一个她单独制作的机器人。

    她的暗桩告知了她许多帝国之后的计划和打算，并成功为星海星盗团避开了帝国的一次清剿行动。

    从过程上讲，紫star的战斗算不上光彩。但从结果上说，紫star成功避免了星海星盗团折戟在那个时候。

    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紫star对这场战斗的描述也很简单：【和帝国接触之后，发现我研究的机器人和程序还不够。帝国的人实在太多了，星海星盗团的研究能力和算法系统都跟不上。】

    她压根没说自己帮了星海星盗团多大的忙。

    白晓笑着叹气。她早该知道星海星盗团的三个领导人，都是秉性相近的人。她们并肩将星海星盗团拉扯到今天，又怎么会是求回报的人。

    但她……她不一样。

    白晓想到了自己，脸色又苦了起来。她抹了把脸，尽量再用平常心去看遥星的记录。

    遥星同样用晦涩难懂的话语记录下了她的那些胜利。白晓已经看习惯了，竟然也能大约估摸着猜出遥星是在写什么。

    遥星观星象，察觉出有一支来自帝国的小队靠近星海星盗团的基地。她未将此事告知任何人，独自离开并歼灭了那支队伍，带着她们身上的战利品返回基地。

    紫star说遥星“过分自信”，但白晓也没看出她对遥星有什么贬低的情绪。

    白晓摇着头继续看。不管是巳星、遥星还是紫star，都有许多和帝国、和女帝之间的……深仇大恨。

    那她呢？

    白晓想。

    她有吗？她没有。就算她把自己过去所有的经历都翻出来，她都没办法找出一点儿和帝国或者女帝之间的联系。

    难道说她在她的故乡时受苦，也是帝国的错吗？

    白晓没办法把两者绑定在一起。一是一，二是二。她甚至没办法可怜星海星盗团的成员们……和她们的经历相比，白晓的过往太单薄了。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她没有受过与她们一样的苦，也从未拥有和她们一样的过往。家破人亡，故土不在……这些话说来轻飘，但落在人的头上肩上，却都是确实而沉重的苦楚。

    白晓不敢，也不能说自己同样背负了这些痛苦。这对其余人来说，太不公平了。倘若白晓经历了其中的一星半点，她还能夸口和放大自己的情绪。

    但她半点都不曾经历过。

    她坐在床边看着这些书时，也只感觉自己是在看纪实文学。她确实曾经听过受害者们的声音，但那些声音也只在她的耳边回响冲撞。

    白晓捞起被子，裹住了头。

    她……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平平无奇的人。

    就算她是什么“天选之子”，她也没办法对那些承受痛苦的人们做出什么。

    白晓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些。

    她……

    她真的没办法吗？

    白晓恍惚着想。

    她已经分不清这是不是自己缺氧出的幻觉了。

    她似乎又听到了自己面对骚扰自己的小太阳时，厉声说的那些言语。

    她也听见了九九清脆的鸣叫和呼喊。

    毛茸茸的鹦鹉头拱进了被子和头之间的微小缝隙里。九九用力扇动翅膀，将被子掀开了一个角。

    白晓看着九九。

    她的眼角流下温暖的泪。

    她……虽然她当时只是为小鹦鹉提供了庇护，但她确实从杉的手里，救下了这只小鹦鹉。

    如果只是提供庇护就可以……那她为什么不能去帮助那些受苦的人们呢？

    白晓大口呼吸着。

    她和她们，本就是相似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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