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易芬再次端着那碗符水进来，方豪躺在床上，身体笔直，双手搭在肚子上，盯着天花板出神。

    “儿子，快来喝吧！”

    方豪一动不动，茫然的模样，把旁边人吓得不轻，易芬连忙伸手推了推他。

    “快起来喝啊！喝了就好了！”

    “假的。”

    方豪幽幽出声，语气低沉：“没用的，你别弄了，那是个骗子。”

    “不会的！这个你雯姨她也有去找过，说有用的！那个大师说了，要喝一个疗程，喝七天才会有效呢！”

    易芬伸手抓着方豪衣袖，不停催促：“快点起来喝啊！”

    方豪缓缓抬眼，望向易芬眼底没有一丝欢快的情绪，只剩无力和绝望，见她执着，才慢腾腾坐正起来，接过那碗水。

    咽下一口，还是一样的苦涩，这次不知道是笔墨太多还是什么原因，整碗水都被染得有些粉红。

    方豪喝完后把碗放回柜子上，重新躺了回去。

    “那大师说了，如果太严重，明天可以去找他，他现场给你做法，让那脏东西滚出去！”

    “不用了。”

    “为什么不用呢？你看你这几天越来越不好了，饭也一口不吃，这样不行啊！”

    “没用的…”

    方豪望着天花板，顿了几秒，声音低缓道：“这是因果…”

    “啊？！”

    易芬眉头紧蹙，难以想象儿子会说出这种话，却不敢大声反驳。

    见他还是呆呆的模样，说什么也不回应，易芬默默把他被子拉好，拿起陶瓷碗准备离开。

    转身望向窗户时，吓得浑身一抖，手里的碗差点摔下去，那只洋娃娃隔着玻璃窗，站在窗沿正看着这边。

    易芬吓得大气不敢出，佯装镇定，快步冲过去把窗帘拉上，扭头偷偷观察方豪的反应。

    方豪还是望着天花板出神，似乎没有看见，易芬才松了口气，离开房间。

    “咔哒！”

    房门关上，方豪目光立即一扫，望向那大窗帘，蓝天白云的图案，隔着布料，隐约还能看见那洋娃娃的身形。

    方豪全然摆烂心态，不再逃窜，只躺在那里，等待那种“未知”来临。

    次日

    “到我了到我了！”

    “加油加油！”

    两个女孩隔着三米多距离，面对面站着，手里拿着长绳朝同个方向挥舞，一个男孩目光盯着长绳上下绕圈，伺机而动，最后快步冲过去，猛地一跳，躲过脚下那条绳子。

    “一，二，三，四…”

    三个小孩站在一旁，不断加油打气，边数着数，等着下一个上场。

    其中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看见前方走来的人，突然脸色一变，收住了声，挨着另一个女孩警惕道：“胖子来了！胖子来了！”

    两个挥绳子的女生一看，也立即收敛起笑容，停下动作。

    “哎哟！干嘛停了？”

    男孩手捂着被绳子抽到的后背，扭头皱着眉有些埋怨，看见方豪时，也瞬间怂了下来。

    六人挤在一起，不停往后撤，快退出路口去，都很怕走来的人。

    哪怕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方豪漫无目的走在路上，目光无神，转头看向旁边那几人，一个个脸色都透露着害怕和嫌弃。

    几人见方豪看过来，吓得互相拉着手臂，打算跑开。

    “别站在路口那里！”

    方豪突然出声，神情严肃：“一会有人开车拐弯进来，看不见你们，很危险的！”

    ？？？？？

    六人满脸问号，面面相觑，都以为自己幻听了，要从别人的眼神里寻找答案。

    见他们杵着不动，方豪抬起手，加大声音催促：“快进去啊！一会被车撞到怎么办？”

    几人嘴巴抿了抿，欲言又止，最后拖着脚步，往里走了一点距离。

    稍微年长的女孩子，率先拉着身后的人跑开，其他人也紧跟而上，众人跑出一段距离后，回头眺望身后，见方豪没追来，才放下心。

    “咕咚咕咚…”

    一小箱苹果洒落在地，朝各个方向滚开，老人赶紧放下箱子，蹲下一个个捡起。

    突然一双胖乎乎的手在面前伸下，帮自己捡起地上的苹果，递给自己。

    “哎呀谢谢…”

    老人伸手接住，仰起头面带笑容，话还没说完却挎起了脸。

    方豪就站在自己面前，整张肥肿的脸，淤青抓伤分布在脸上，没一块好地方。

    老人腾得站起身，眼神鄙夷，一脸防备瞪着他，上次欺负自家孙女的事，都还没解决，现在居然敢来自己面前？！

    方豪低垂着头，没去在意对方的眼神，弯下腰捡起一个个苹果，放进箱子里，还把她掉在角落的小钥匙，捡起递到老人面前。

    “……”

    眼前这波操作把老人看懵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头脑晕乎乎接过钥匙，眼神诡异打量着面前的人。

    “你…要吃苹果？”老人挑起眉头，直接问道，内心笃定对方没有这么好心。

    “不用了，谢谢。”

    ？？？？

    不等老人反应过来，方豪已经绕开她往前走，走出几步路，突然脚尖踢到地面，往前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方豪停下脚步，调整一下拖鞋，忍着大拇指的疼痛感，神色漠然继续往前走。

    “这么奇怪？！”

    老人站在原地，满腹疑云，只感觉新奇不已：“突然就转性了？！”

    “姨，在这里干嘛呢？”

    便利店老板娘骑着三轮车经过，老人回头一看，急匆匆上前拉着她手，激动道：“我跟你说，见鬼了！刚才…”

    老板娘眨了眨眼，听着老人说完，也很激动一拍大腿：“我也觉得！我刚才在前面进货，十几箱牛奶，他二话不说就过来帮我搬上了！”

    “你都不知道我回头看见是他的时候，心里那感觉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啊！”

    老人惊诧挠了挠头，活了六十年，这种情况还真是稀奇。

    “之前阿芬说他不小心摔了，难道是磕到脑子了？性格变了？”

    “嗯…有可能！不然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他还跟我说谢谢啊！”

    “那应该就是了！之前不是有说法，说哪个村里的人，出了事后醒来，就完全变了个人吗？说话做事都不一样了！”老板娘微眯双眼，有理有据分析着。

    “不过不管怎么样，起码他没有到处惹事了，那就好咯！”

    “那倒也是…”

    ……

    “走啊！我哥今天回来，我们开他的摩托车去玩！”

    郑雄右手晃着偷来的钥匙，一脸得意，左手还被纱布包裹着。

    “我不去了。”

    方豪脸色沧桑，暼了郑雄一眼，难得语重心长道：“你爸去给人搬货赚钱，天天爬楼梯扛上扛下的，那么累也只赚几十块钱，你出去玩，还不如留在家里帮你妈做点事。”

    “哈？！”郑雄眉头紧皱，一脸不可思议，好像听见什么不得了的言论。

    “你在说什么啊！干嘛突然讲这些？神经病！”

    “对啊！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的吗？赚钱是他们的事，我们继续玩我们的啊！”

    冯尚目光打量着方豪，比之前瘦了一圈，连上衣都宽松了不少，风吹来衣摆一直甩动。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好奇怪啊！”

    “没什么。”

    方豪垂眼看向冯尚的口袋，有些鼓喃喃的，直言道：“你也别老是偷你妈的钱了，不然就去找个兼职，随便赚点小钱也好。”

    “你不也经常偷家里的钱吗？”

    “以后不会了。”

    方豪甩下最后一句话，幽幽转身离开，只留下原地一头雾水的人。

    “呜—呜—”

    摩托车发出声响，方豪心下一惊，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猛回头郑雄已经拧动把手，急速窜了出去。

    摩托车飞快行驶在小道上，撞翻了墙边的扫把，邻居晒的萝卜干，还差点把刚走出门的小孩撞到。

    两人狂呼着朝前方行驶，摩托车时而往左时而往右，不断压车各种炫技，吓得路人也赶紧避开，不敢靠近一点。

    车轮子磕碰到东西，车头猛地一翘，郑雄左手心撞到把手，剧烈痛感传来，条件反射收起手。

    “嘭！”

    “嘶拉——”

    摩托车失去平衡，压弯时极速往下倒，重重摔倒在地，旋转半圈滑行三米多远，车里的器件也被甩了出来。

    地上的两人蜷缩成团，手捂着头，已经痛得说不出话，只微微挪动着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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