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下人前来通传，“老爷，勇卫营指挥使顾玉川来了。”

    肩宽背阔的顾玉川，一身戎服，昂首挺胸而入。

    高第、王员外起身相迎，相互施礼毕，顾玉川居客位而坐。

    “王员外，久仰。”顾玉川虽然年纪不大，但少年时一路闯荡山东、京师的时候，三教九流的人物接触的不少。客套话、场面话他张口就能来。

    “指挥使大人一表人才，如此年轻已贵为天子亲军统领，可喜可贺。”

    王员外说完一拍手，一名歌女莲步轻移，缓缓走了过来。身后两名女仆一起抬着一架竖头箜篌，轻手轻脚放在厅下，悄悄退出。

    “这是在下养女王巧儿，年方十八，颇擅弹奏箜篌，今日有幸，为两位大人献丑了。”

    王巧儿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眉目流转间向厅上三位老爷施了万福礼，动作舒展轻柔，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王巧儿一双纤纤玉手，柔若无骨，她一会儿用手揉，一会儿用竹片拨奏，演奏的既不是高山流水那样的雅曲，也不是梅花三弄、湘妃竹那样的高洁之音，箜篌七十二根琴弦在她的撩拨下，散发出说不出的旖旎风光。

    此曲似乎在诉说着男欢女爱，但好像又不太想恪守规矩，于是曲调和旋律变得躁动起来。

    对，就是这种感觉。

    顾玉川最爱的是乐器是埙、缶、筑等土类乐器，他认为土类乐器所发之音，有华夏先民最为古朴纯粹的情感，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高第也算是风月场的老油条了，此刻瞪大了眼睛，恨不得一口吞了王巧儿。高第心道：好你个老王，如此尤物居然被你金屋藏娇！

    哪知那王巧儿一双媚眼，却偏偏不看高第一眼，时不时偷偷看向顾玉川一眼。顾玉川长身玉立、英气勃勃，五官如刀刻般俊美，一双大眼顾盼自雄，熠熠生辉。

    真的是个好儿郎啊！王巧儿心中暗喜。她扮作王员外的养女出来伺候达官贵人这么多年，唯独这次这个男人真的令她瞬间恢复了几许少女心怀。

    这就是后世所谓的性张力吧，有些人天生就能吸引异性的倾慕。

    很显然，我们的顾玉川将军就是这种男人。

    顾玉川往日身份不过是一介平民，不过他内心纯真，男女之事可以说尚未开窍。他只觉得王巧儿衣服好看、她动作好看、她身后那个古怪的乐器很古怪。除此以外，心中再无杂念。

    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吃个饭还要漂亮姑娘表演节目。

    王员外满脸堆笑，眼神瞅了瞅顾玉川几眼，他完全不知道顾玉川的底细，对顾玉川的家世、身家、爱好、酒色财气等一概不知。

    看到顾玉川的表情，王员外不知道顾玉川是在装，还是真的傻。

    一般而言，聪明的人、或者甘愿下水的人，此时当然知道王员外让女人来表演音乐是几个意思。只要你不表态，可能以后你的职业生涯会遭遇成吨的构陷和中伤。

    不过顾玉川却一言不发，你不是有节目吗，你表演我就看。

    个把女人就想让我上你的贼船？你们两个一个是山海关总兵，一言一行足以影响大明的生死存亡，一个是盘踞山海关的富商，老子第一天来，你就搞个女人来，当我是乡巴佬吗？

    这个美女的确是好看，可是好看，我就一定要和她交配？我交配了就一定要听你王员外的摆布？这是什么自以为是的下三滥、老掉牙的套路！

    现在大明依然有灭亡的危险，但跟着陛下混，只要忠心耿耿，以后什么都不用愁。

    你这个员外算个鸡毛！

    怪不得出发来山海关之前，陛下偷偷告诉我说山海关有个王员外，可能和建奴那边有说不清的关系，要严查、严办。

    至于高第这厮，陛下交待的原话是，他肯定不干净，和建奴的关系不清不楚，但是他手下掌握着不少骑兵，不能打草惊蛇，除非有绝对的把我。

    王员外在桌下踢了高第一脚。高第一愣，随即端起酒杯，起身行礼，“顾指挥使，高某作为山海关总兵，好歹也要尽半个地主之仪。这杯酒，兄弟我先干为尽！”

    高第说罢，仰头就喝。

    顾玉川起身回礼，客气道：“你我同朝为官，不必多礼。今天借王员外的美酒，兄弟我也敬高总兵一杯。”

    顾玉川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员外却没有着急给顾玉川敬酒，他看向王巧儿，“巧儿，你就给顾指挥使再奏一曲吧。”

    没成想，顾玉川却摆摆手，“在下粗鄙武人一个，对于音律一窍不通。”

    顾玉川眼睛突然一转，“但是这位巧儿姑娘却天生丽质，有如天仙。不如就站在那里就好了！暂时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王巧儿一愣，她不知道顾玉川这是啥意思。王员外也是一愣，好小子，原来你是一个愣头青啊。

    顾玉川说完转身坐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王员外，“王员外，我等军人最终归宿不过是马革裹尸，不值得朋友们过于操心。说吧，需要我顾玉川做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我做得到的，一定办！”

    王员外哈哈大笑，“顾指挥使说笑了。我听闻高总兵说顾指挥使受陛下委派前来山海关，心中仰慕将军风采，故此诚心实意为将军接风！”

    “在下不过是一名俗不可耐的商人罢了，哪里敢要顾指挥使替我做事。”

    王员外言毕，自行喝了一杯，“这一杯算是罚酒，就罚我招待不周。”

    在一系列虚情假意的客套中，时间慢慢流淌。

    顾玉川酒也喝了不少，心想岳骏那小子怎么还不动手？

    “救命啊！不要杀我！”一个人突然在隔壁某处厢房中大声喊叫了起来。

    王员外眉头一皱，“管家，带几人去看看什么人在闹事？”

    门口伺候的管家抬脚就要离开，顾玉川出声阻止道：“不必了，是我的人在搜捕朝廷钦犯！”

    高第有点不高兴了，“顾指挥使，王员外只是一个本分的商人，他府上怎么可能有朝廷的钦犯了？”

    再说现在京师都丢了，朝廷几乎都不存在了，哪里还有什么钦犯这一说。

    王员外的心开始往下沉。这个勇卫营指挥使这次来恐怕是来者不善啊。他突然发觉自己邀请顾玉川来赴宴简直就是作茧自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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