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蝉衣她们是否到了洛城，菩萨保佑她们平安到达。”王夫人揉了揉太阳穴，双手合十，轻声念叨，“走了好，还是走了好，走了才能一辈子过清静日子。”

    “只是世子……”张妈妈欲言又止，心里直打鼓，老天啊，不知道世子回来，会不会在侯府掀起腥风血雨。

    “该来的终会来。”王夫人将账册归拢放好喃喃说道，“但愿他能熬过去。”

    张妈妈点点头，不敢再说什么，夫人这是想得太简单了，世子这人看似清冷，没有特别的喜好，可是他对蝉衣母子明显是入了心，只是他这会儿也许还没有意识到。

    哎，张妈妈叹了口气，扶着王夫人慢慢坐下。

    “往后所有的吃喝方面要更加注意。”王夫人靠在椅背上轻声说道，“我所有的吃食都要你亲自负责。”

    “是，夫人，奴婢明白，您尽管放心。”张妈妈小声答道，“大小姐这两日天天趁着来主院请安，与那几个在小厨房干活的婆子套近乎，不知道想……”

    王夫人冷笑一声，打断她说道：“等慎之大婚后，我要让他们自食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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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蝉衣想要找好一点宽敞一点的船走，可是一了解才发现，大一点的船舒服是舒服，但架不住人少，容易被人记住。若是选择小一点的船出行，一堆人挤在小小的船舱里，谁都不认识谁，往后若是裴谨万一查起来，根本无从下手，所以她与周妈妈商量后决定坐小船连夜走。

    只是苦了周妈妈，船舱又小又挤，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酸臭味儿，让人几欲作呕，又因着船身不停地摇摇晃晃，周妈妈是北方人，不出意料地晕了船，躺在地上脸色发白，发起烧来。

    蝉衣让她含了薄荷糖，又给她刮了痧，涂了龙脑油，到半夜，周妈妈总算是好了很多，吃了点船家做的白粥，慢慢退了烧，精神也好了很多。

    “我这身子真是拖累你了。”周妈妈内疚地看着蝉衣越发瘦削的脸庞说道。

    “妈妈，不要这么说，要不是我们，你也不会受这么大的罪。我问过船家，行过九峰湾我们就可以下船了。”蝉衣抱着安儿说道。

    她早就已经改变了装束，原本在船上她和周妈妈两个人一起照看安儿，也能轮流休息。

    这会儿周妈妈病了，蝉衣一边照顾她一边还要照看小安儿，真是心力交瘁。所幸安儿很乖，不吵不闹，倒是让她省心很多。

    “好好，那就好，这船上人多拥挤，天气又热，下了船就好了。”周妈妈含笑说道。

    “嗯嗯，前头下了船，我们再雇个马车，就可以到家了。”蝉衣拍着安儿的后背轻声说道。

    是啊，千辛万苦总算是快要到家了，只要下了这条船，即便是裴谨知道他们来过洛城，也找不到他们到底去了何处。江南这么多地方，人海茫茫，要找到他们就像是大海捞针。

    再说了，裴谨也不一定会来找他们，或许他相信他们是真的死了，他也会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娶妻生子。这样想着蝉衣的心中更加踏实了。

    “妈妈，往后我们好好过日子。”蝉衣握着周妈妈的手说道。

    “嗯。”周妈妈笑着点点头，“我们好好抚养安儿长大。”

    三日后，船在九峰湾停下，蝉衣他们下了船又雇了车往转塘行去。三姐姐帮她安置的产业就在这个江南小镇。

    深夜，永安侯府，门房值夜的小厮听到男人嘶哑的叫门声，睡眼惺忪地起来打开一条门缝，探头正要骂人，谁这么晚来啊，还让人活不活啊。待他见了一人一马伫立在门口，顿时吓了一跳。

    “世子爷……”小厮提着灯笼，见裴谨满脸疲倦地跳下马，那匹黑旋风已经精疲力尽地半跪在地上，累得直喘粗气。

    “快开门！”他厉声叫道。

    “世子爷，您是一个人回来的？”小厮满心疑惑，可对上他满是寒霜的双眼吓得一激灵，连忙将门打开。

    一身黑色衣袍的裴谨闪身进了门，飞快地往竹香园那边跑去。

    园门紧锁，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抽出腰间的长剑，挥剑用力一劈，只见剑光闪烁之后，园门上那把巨大的铁锁已被砍成了两半。

    黑夜笼罩着大地，天边只有一轮高悬的清冷上弦月，微弱的月光照着空寂的园子，显得格外凄凉。今晚的竹香园异常安静，连往日荷塘里此起彼伏的蛙鸣也变得鸦雀无声。

    对着空落落的园子，裴谨双眼赤红，只一遍遍大声喊叫：“蝉衣，蝉衣……”

    沙哑又悲凉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园子里久久回荡，良久之后，他木然瘫在长廊处，满脸泪痕。

    “主子，请您节哀。”暗卫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跪倒在地 ，低声哀求，“天花病毒极其凶险，主子您还是出去吧，若是您也……”

    “滚！”裴谨撕心裂肺地喊道，“都给我滚出去！”

    蝉衣、安儿，我不过出去了大半个月，你们怎么会……不会的，一定是我在做梦！

    裴谨伸手在自己的左臂狠狠掐了一把，钻心的疼痛告诉他这并不是梦。

    收到暗卫的消息后，他顾不得护送景佑去封地，将他甩在中途，不眠不休地赶了七天路程，连那汗血宝马黑旋风都累得扑倒在府门前，就是想要亲自证实蝉衣母子到底还在不在！

    “慎之，慎之！”远远传来王夫人焦急的喊声，裴谨像是木偶般站起身，跌跌撞撞往母亲那边走去。

    张妈妈提着灯笼，冬青、白苏搀扶着王夫人，站在洞开的园门处。

    “母亲……”裴谨咬牙不让泪水流下来。

    见儿子如鬼魅般跌跌撞撞奔向她，王夫人心头一紧，灯笼的火光照见他胡子拉碴，一张脸脸颊深陷，双目赤红，她的心更疼了。

    “夫人，长痛不如短痛，您可不要……”张妈妈小声说道，目光里满是忧愁。

    “母亲，蝉衣与安儿可是被你送走了？母亲你告诉儿子到底是不是......是不是啊？他们现今在何处？我这便去接他们回府。”裴谨双眼赤红，一脸肃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满心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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