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庄老板是个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女人，一看见秦小幺出现在门口，飞一样地迎了出来，亲亲热热地把她往店里拉。

    被完全无视了的秦老大早就习惯了，转身蹲到绣庄门口的大树下躲太阳，等着自家小侄女出来。

    老板娘拉着秦小幺坐下，招呼伙计上了茶水点心，然后一脸希冀地看着她问：“小幺，你可有日子没来了。这次有新花样吗？”

    伙计：老板娘你这也太心急了吧，茶刚端上来，我还没出去呢。

    秦小幺跟老板娘算是老相识。

    三年前，大伯娘拿着用秦小幺画出的绣样做的手帕荷包，来店里卖。原本只是想问问看，却没想到被老板娘一眼相中。不仅全收了，每样还多给了一文钱。

    老板娘是个眼睛毒心思活的，转手就把这些卖给了府城的大绣庄，价钱直接翻了三番。

    等到大伯娘再来送绣品的时候，老板娘就提出要垄断她们家所有新花样的绣品，价格提了两成。

    大伯娘自己做不了主，回家跟娘几个商量，最主要是问秦小幺的意见。

    无非就是动动笔的事，还能让大伯娘她们多挣点钱，秦小幺痛快地答应了。隔天亲自陪着大伯娘来了一趟，跟老板娘签了契。

    大伯娘忙，哭包娘体弱，后来就变成了秦小幺来送绣品，一来二去的就跟老板娘熟悉了。

    因着秦小幺的原因，老板娘的绣庄每一季都能推出新品。三年来已经成为了远近闻名的绣庄，甚至把绣品卖到了都城，赚了个盆满钵满。

    在老板娘眼里，秦小幺就是个招财猫，恨不得天天见，能不热情吗？

    秦小幺端起茶碗喝了两口，才淡定的点了点头，把拎来的包袱推到老板娘面前。

    有，自己看吧。

    老板娘兴奋得两眼放光，拽出手帕擦了擦手，才小心地打开了包裹。

    秦小幺轻声解释。

    “这里面的手帕和荷包都是成套的。每套十二个，绣的是十二花神。”

    手帕和荷包都是哭包娘亲手绣的，上面绣了十二种花，对应了十二个月份。

    秦小幺原本想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每月卖一种，这样可以连续卖上一整年。

    现在改主意了。

    逃荒在即，她与老板娘的生意做不下去了，未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卖绣品，索性就一次性全出了。但是，这次不卖成品，卖绣样。

    老板娘仔细的翻看那些手帕和荷包，越看越喜欢。这样成套的，还是市面上从未有过的新花样，最得那些千金小姐喜欢了。要是送去盛都，一套卖个三四十两都没有问题。

    “小幺，这两套绣品我都要了。就是数量太少，根本不够卖的。你们能不能赶赶工，尽快多绣一些出来。改用绸缎料子做，料子我出，还可以先付三成的定金。”

    三成定金外加全部料子，老板娘相当有诚意，不是常年合作的她都不敢给。

    她本来信心满满，却看见秦小幺冲着她摇头。

    不同意？

    秦小幺没让老板娘继续琢磨，直截了当的提出了今天的目的。

    “老板娘，我这次来不是卖绣品的。这些只是拿过来给你看的样品。我这次改卖绣样，就是您看见的这十二花神的绣样。

    这种绣样不仅适用于手帕荷包，还可以用来绣团扇或者裙边衣角。至于十二种花样能做出多少东西，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有了绣样，您就可以自己找绣娘做，想做多少做多少，全由您自己决定。

    如果能选用上好的料子做成成套的手帕、荷包、团扇，再送到繁华的大城，比如说都城之类的地方卖，一定能卖上大价钱。至于这里面能有多大的利润，我就不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

    老板娘没想到，小丫头把自己的打算猜了个正着。

    她把秦小幺上下打量了一遍，感觉这丫头今天给人的感觉跟以前完全不一样，有点不认识了。

    这丫头每次来话都不多，卖完东西就走，闷呼呼的，没想到还是个懂得经商之道的。

    也不怪老板娘惊讶。

    秦小幺以前是打算躺平当咸鱼的，就想每天吃饱了玩、玩累了睡，当然是怎么省事怎么来。要不是为了哄家里的几个女人开心，画花样子也不费事，她连这活都不会揽的。

    会出来卖绣品，也是为了找个名头正大光明的到县城逛逛街。没有网购的时代，溜腿成为了唯一的乐趣。

    这次不一样，家里急需要用钱。秦老太太手里的那些钱估计快要见底了，路上不知道要走多少时间，多备些钱总是好的，穷家富路嘛。

    老板娘探身靠近秦小幺，好奇的问：“丫头，你们不是不买绣样的吗？”

    老板娘以前也想过买她们的绣样自己找绣娘做。只是她们不愿意卖，而她也不愿意搞僵关系破坏合作，也就没强求。

    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秦小幺也学着她的样子靠过去，小声的回答：“家中有事，我们要离开一段时间，大概很长时间都不能来卖绣品了。”

    老板娘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个答案，腾地一下子站起身。

    “你们要走？”

    完了，她的招财猫要飞了。

    老板娘这一嗓子，把店里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秦小幺尴尬地拉了下老板娘的袖子，示意她坐下好好说话。

    “您也知道天旱了快两年了。去年收成就不好，今年眼看着就要颗粒无收。我们家就是种地的，都指着地里的收成过活，没收成也就没了活路。我爷就说先去南边投奔亲戚，等大旱过了再回来。”

    举家迁徙和走亲戚是不一样的，秦小幺怕临走前招来麻烦，把话说得半真半假。

    老板娘虽然不种地，但是对天旱造成的粮价飞涨、生意受损还是深有体会的。县里的不少铺子都关门了，尤其是做吃食的那些。要不是有盛都的生意支撑着，她这店没准也关了。

    老板娘颇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唉，老天真是不给人活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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