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天明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和原先周廷章还有朱伟就相隔了两个房间，虽说林远经常从这门前路过，但是这是第一次进来。

    招呼着林远坐下后，曾天明又立马给他倒了一杯水，脸上还堆砌着笑脸，“林远啊，你还是不错的！这几个月以来啊，接连破获了几个大案要案，并且这么快就提拔到了刑侦大队的队长位子上！”

    “要知道，晏鸣那小子，可是工作了十多年后，才走到你这个位置上的！你可真是后生可畏，前途无量啊！”

    因为不知道曾天明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听到他这么说，林远也只是尴尬地笑了笑，随后端起他递给自己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想了想，还是回答道，“没有，没有，还要多谢领导照顾！”

    他这话，是官场上面对领导表扬时的典型客套话，虽说现在还不明白曾天明骤然间找自己的意图，但他想着，客气一些总是没错的！

    “哎！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呢！”

    曾天明故作不满皱了皱眉头，“我都是等着退休的人了，这两年来，在工作上的激情，也懈怠了不少，一个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哪还能照顾得到你这个风头正盛的前浪！”

    说到这里，曾天明的眉头即刻又舒展开来，甚至还轻轻拍了下林远的肩膀。

    下意识的，林远身体变得僵硬，虽说他感受到了曾天明的热情，但是更多的，还是疑惑和莫名其妙。

    他到底想干嘛？

    或许是察觉到了林远的尴尬和疑惑，曾天明这才稍稍收敛了一点，径直坐到了林远旁边，干咳两声，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很大的决心一般后，又转头看向林远。

    “林远啊，我叫你过来，其实是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听到这话，林远轻轻放下了手上的茶杯，表情认真看向曾天明，挤出一丝笑脸，“领导，有什么工作安排你尽管吩咐就是，不用这么客气！”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林远心里大概也明白，曾天明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恐怕跟工作的关系并不大，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又热情得让人感到不安。

    但曾天明接下来的话，却出乎林远的意料。

    “是工作上的事情！但是呢，还是要商量，不能说指示！”

    “你看啊，我今年都已经五十九，还有不到十个月，就可以办退休手续了，可现在偏偏局里面接二连三地出这么多事情，硬是要把我推到这个风口浪尖的位置上来，让我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不仅如此，这段时间，我感觉我的身体，好像也开始出现了点问题，实在是应付不了这一把手的工作！”

    “所以我想着，你能不能来帮帮我？”

    “帮帮你？”

    林远不禁瞪大双眼，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的曾天明，以为他在开玩笑。

    但是见他面容诚恳，似乎又显得十分认真。

    说实话，林远有些不明白，曾天明堂堂一个副局长，现在居然来恳求下属帮他，这到底是什么操作？

    并且听他这意思，还是帮他履行一把手的职责！

    这也太扯了吧！

    若是感觉自己不能胜任，那在上级这么安排的时候，径直拒绝掉就行了，何必如此为难自己？

    更何况，临江县局又不止他一个副局长，他不想干，说不定人家别的副局长想干呢！

    正当林远准备开口拒绝时，曾天明却抢先开口了。

    “我知道，你肯定好奇我怎么在市局作出这个安排的时候，不径直拒绝掉！”

    叹了口气，曾天明显得有些无奈，“其实我当时就拒绝了，跟他们说，局里这么多副局长，怎么就总盯着我一个人呢！但是市局却不依不挠，就是要把这个事儿安在我头上，甚至明知道我本人不同意，还径直过了会，让我想拒绝都没有办法！”

    “后来，经过我的打听才知道，特么的其他的副局长，也都不想碰这个烂摊子，早早就打好了招呼，只有我后知后觉，这才背上了这口锅！”

    说这话的时候，曾天明表情幽怨，让林远都不禁有些想笑，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仔细思索一番后，林远似乎理解了曾天明为何会这个样子。

    确实，接连两个党委书记，局长都出了这么大的问题，现在的临江县公安局，就像是被掀掉了遮羞布的小丑，不仅纪委部门会死死盯着，就连社会上的人也肯定会时刻保持关注。

    想必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局领导的每一个决策，局里所有的工作，都会被放大审视，因此自然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再加上原本就存在这么多的问题，谁要是在这个时候承担下了这个主要领导责任，那可真所谓是前有狼后有虎，必须瞻前顾后，步步为营了！

    而现在这些县局的副局长，全部都到了年纪，深知自己纵使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接下这个艰巨的任务并且做好，也根本不会有提拔的可能，倒不如把这个烂摊子给推掉，选择明哲保身！

    想必市局也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这才强硬地按照在班子里面的排位，赶鸭子上架，把这摊子甩给了曾天明！

    思索片刻后，林远又笑了笑，“曾局，我能够明白你的苦衷，但是我现在无非也就是个中层干部，哪能有你们领导这么高的站位，帮上你的忙？并且按道理，现在这种情况，上面应该很快就会安排新的局长来了，你稍微坚持一下不就行了？”

    但曾天明却仿佛戴上了痛苦面具，“哪有这么容易！我打听过了，因为胡力文的事情，现在全市各个单位都在进行自查，想着要挖出那些和他有牵连的人来，并且市委也明确了，要等他这个案子完全结束，盖棺定论后，各部门才能进行人事变动，这不得好几个月啊？”

    抬头看向林远，曾天明意味深长说道，“我考虑了好久，现在咱们整个县局里面，只有你能帮我，并且，从某种角度上来看，这不仅是在帮我，还是在帮你自己！”

    顿了顿，曾天明冲着林远眨眨眼，“你还这么年轻，难道就不想升官升的快一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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