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火，外刚内柔，说的不好听一点则是外强中干，威力极强以至于损伤内里，而你的离火，损伤的则是你自己的寿命。”

    蜃境中，凌安没有继续前进，反而是在雪地上写写画画。

    他的身边，短离乖巧的蹲在一旁倾听。

    “那我会死的很早吗？”短离问道。

    “怎么，怕了？”

    “我不怕，那些残象，还有流放者，如果不使用力量，我就会死。”短离摇头，语气坚定。

    她在这个年纪，早早就已经见识过了人生的险恶。

    生离死别于她而言，早已见惯。

    从她的口中，凌安得知了这里发生的故事。

    残象潮复苏，将短离所在的村子屠杀殆尽，而她本人，则被偷偷提前藏在村子的隐秘角落。

    万幸，她没有被残象潮杀害。

    但不幸的是，等她现身，整个村子上下几百户人口，已经只剩下她一个。

    这样的女孩，在这残象横行，流放者烧杀抢掠的雪境之中，该如何生存？

    只是想想，凌安都替她感到绝望。

    但她活下来了。

    代价是不停消耗自己的寿命，强行催动尚不熟练的离火。

    用消弭的未来，换取生存的现在。

    可悲，可叹。

    凌安宽大的手掌抚上她的脑袋，揉了揉：“等到你能够熟练掌握离火，寿命的消耗自然就会减缓。”

    “我可以练！”短离握紧小拳头，认真道。

    她的眼神之中燃起希望，看向凌安。

    虽然眼前这个人，不，这个残象，看起来和自己并不属于同一个物种。

    但莫名的，待在他身边时，短离感到一股极为安心的感觉。

    强大，且温柔。

    他近似人形的身躯狰狞，却并不让人感觉害怕，一有残象出现，就能动动手指把它们都打跑。

    最重要的是，在凌安的身上，短离感受到一股久违的，可以依赖的感觉。

    过去庇护着她的一切，都已经在残象潮中化作血水，而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残象，再度让她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安心，而可靠。

    一如他对自己所说的话一样。

    “接下来，你只需要跟在我的身后就好。”凌安沉声道。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他想为眼前这个小女孩，多省下来一些寿命。

    哪怕只有一点。

    “好！”

    短离重重的点了点脑袋，刚才的沟通似乎也让她对凌安更信任了一些。

    至少现在，她不会再吊在身后保持距离了。

    沿着雪路，凌安向前行进。

    第一次，他的身后吊着一个小跟屁虫，亦步亦趋的追随着他的脚步。

    绵长的脚印，沿着雪路径直向前。

    一如密室之中的棋盘上的黑子，在白子的包围下延绵着，气仍未绝。

    这场跨越时空的对弈，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默默进行着。

    凌安的身形，定在一处庞大的门前。

    他静默的注视，按理来说，这里是一些村落，本不应该出现如此规整的建筑才对。

    看来蜃境之中的景象，并非原封不动。

    余光中，短离四处探寻，似乎想要找到打开门户的方法。

    年纪轻轻，她就已经懂得运用智慧。

    凌安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她，忽而蹦跶到这边，忽而又出现在另一边，手上忙个不停。

    当沉闷的声音响起，厚重的门户缓缓推开，短离一蹦跳到凌安身前，邀功道：“打开了！”

    “很棒。”凌安话音刚落，眼神忽然一凛，厉声道，“闪开！”

    他的速度比提醒更快，下一秒就已经站在短离身前，伸手挡下门户中冲出的东西。

    一头有着棱形身体，朝两侧蔓延出羽翼般手臂的残象，缓缓显露身形。

    “是残象！”短离惊讶道，随即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失落，她感受到了这头残象的频率。

    “是死去的村民们……它吸收了他们的频率……”短离忧伤道。

    她的眼眸忽然变得一片赤红，愤怒让她忘记了凌安的忠告，朝着残象冲去。

    这些被吸收的频率，是她所在村子的村民！

    “消灭它……要为大家报仇……”

    一道光束袭来，短离笨拙的趴倒在地。

    她的力量，尚不足以支撑她报仇的决心。

    那头残象舒展身形，优雅，却又无比残酷，它朝着这个敢于挑衅它的无知顽童，倾泻愤怒。

    一瞬间，短离忽然感觉身子一轻，自己似乎被人抱了起来。

    她侧过眼神，入目是凌安狰狞的侧脸。

    “想杀了它？”

    “嗯！”

    “我帮你。”

    凌安话落，身形如闪电般击出。

    只是一瞬，他的手掌已经落在这头残象的棱形身躯之上，惨烈的哀嚎如狂风般阵阵席卷。

    凌安神色不变，手臂轻一用力。

    咔——

    残象的身躯粉碎成万千碎片，在空中飞射。

    短离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直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凌安太快。

    快到她还没能反应过来，这头残象就已经在她面前变成了满天飞舞的碎片。

    他说到，下一秒就会做到。

    短离捂着嘴，呆呆的看着凌安。

    此刻，那狰狞的残象身躯在她眼中忽然变得无比柔和起来。

    她只觉得，凌安身上的每一寸棱角，都是力量的极致体现。

    凌安将她轻轻的放在地上：“继续前进吧，我有预感，终点就在前面。”

    短离怔怔的点头，看向凌安的眼神目光闪烁。

    忽然。

    她快步上前，拉住凌安的手：“您……可以教我吗？”

    她的目光之中，满是期待。

    凌安轻轻摇头：“想要运用离火，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做到，需要长久的练习。”

    “我可以练，我什么苦都能吃！”短离坚定道。

    随即，聪慧如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您会离开这里，是吗？”

    她说这句话时，凌安感受到一股强忍着的酸楚。

    她好不容易遇到一座山，一个可以依赖的人，却无法为自己遮荫。

    阴暗的人生中好不容易从裂隙中照进一道光芒，而这光芒居然也是短暂的。

    但她却依旧没有松开手，只是默默的看着凌安，眼神炽热的似乎要看尽凌安的一切。

    她咬着牙齿，眼眸中水雾氤氲：“可以……不离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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