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渺呆住。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是她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明明他待她那样温柔体贴，明明他的样子，是那么地想跟她重修旧好。

    她承认自己动摇了，

    结果，陆怀序却说，他跟黎倾城在一起了！

    盛渺双目蒙上湿润，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带着小陆言离开，但是人的感情，哪里有理智可言？

    陆怀序说，他跟旁人在一起了。

    光凭一条微信，她不愿意相信，她要亲耳听见他的回答。

    盛渺拨了电话过去。

    接通后，那一声声嘟嘟的声音，显得那样地漫长——

    终于陆怀序接听了电话。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彼此都没有说话，手机两端只有轻浅的呼吸声……

    最后是盛渺先开的口，她只问他：“是真的吗？”

    “是！我跟她在一起了！”

    电话那边，传来陆怀序坚定的声音：“你走了三年！盛渺……我也会寂寞的！”

    盛渺轻轻眨眼，原来是寂寞……

    她没有挽回，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那样做。

    陆怀序继续说：“这段日子我们在一起，也算是为了孩子吧！现在手术成功小陆言也恢复了健康……盛渺，我们也该结束了，你不是说过吗，我们之间再无可能了！”

    盛渺轻轻挂了电话。

    她没在小陆言面前失态，她克制着自己的情感，她想她是多么地愚蠢，才会一次又一次地为陆怀序心动。

    她想，以后再也不会了！

    但她并不后悔打这个电话……

    小陆言年纪小，不懂这些，沈清却看出变故来，她伸手握住盛渺的手掌，无声安慰她。

    盛渺挤出一抹笑，她说：“我没事的沈姨，本来就该分开的！”

    说完，她请司机掉头，前往公寓。

    司机是陆怀序身边的老人，脱口而出：“先生说请您继续住在秦园里，他搬回从前的别墅居住。”

    盛渺怔忡了下，

    而后她苦笑，就连司机都知道的结局，她竟然还犹豫再三，真的是太可笑了！

    她没有同意，低声说：“回公寓吧！秦园是你们陆总的产业，我住那里不适合……那边的东西我会抽空拿走。”

    陆怀序跟黎倾城在一起了，

    她再跟陆怀序不清不楚，那便是对别人不尊重，对自己也不尊重了。

    但她的心里，怎会不难受？

    正如沈清所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她跟他相处那么久，同床共枕那么久……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但是她必须慢慢放下。

    盛渺没有哭，

    这段感情相比他们之前，并没有伤筋动骨，但她心里隐隐钝痛，她想时间会慢慢地治疗愈合……

    ……

    陆氏医院，VIP重症室。

    陆怀序平静地躺着。

    他瘦了很多，瘦削面孔靠在雪白枕上，旁边是刚刚挂断的手机，就在刚刚他欺骗了盛渺，他说他跟黎倾城在一起了。

    他知道，盛渺夜里会哭。

    她再坚强，也总归是个女人，她心中对他是有期待的，否则她不会发那些微信，更不会放下自尊打这个电话。

    他想得到她，轻而易举。

    可是以后呢，让她陪着一个残废的丈夫度过一生？

    他舍不得！

    他宁可她恨他，他宁可让她觉得，他变心了他耐不住身体的寂寞……他在这三年里跟其他女人在一起了。

    时间久了她会忘掉！

    陆怀序握紧拳头，他最后一次努力想坐起来，但是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他只能像废人一样躺在床上。

    他喘着气，眼角一片湿润……

    对不起，

    渺渺，对不起！

    ……

    盛渺一直没有回秦园收拾东西，她需要照顾小陆言，有时她还要带小陆言去医院复查。

    很多次，她经过陆怀序的病房，

    她不知道，在她怨怼之时，陆怀序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无法动弹无法自理。

    时间飞逝，一个月后。

    小陆言身体慢慢好了起来，但她很想念陆怀序，她总是问爸爸怎么不来看她。

    盛渺会替她给陆怀序打电话。

    但每次，盛渺都没有在旁边，她刻意不去听陆怀序的声音，那样的话她心里会好受一些，她刻意忘记那段日子，忘记她还喜欢着陆怀序的事实。

    慢慢的，她习惯了，

    她也渐渐淡忘他们的那一段生活。

    盛渺想，她该回香市了！

    夜深，沈清把小陆言哄睡了。

    她从卧室里出来，看见盛渺在灯下发呆，猜出她心里有事，便给盛渺倒了杯水，坐在她身边声音温和：“你心里怎么想的？如果当真忘不掉……”

    盛渺打断沈清的话。

    她轻声说：“我没有忘不掉！这周言言检查下来没有问题的话，就回香市吧。”

    沈清有些唏嘘。

    之前，她看着他们那么好，她以为他们会破镜重圆，却未想到仍是有缘无分……但盛渺能想开也好！

    最后，沈清什么都没说。

    盛渺坐到深夜，回了卧室，小陆言睡得很香甜，这阵子她跟陆怀序的分开，并没有影响到孩子，小陆言每顿都吃一碗饭。

    盛渺轻摸她的脸，

    她想，这个月或许她一直在等，等一个不可能。

    她想着某一天陆怀序突然打电话给她，他告诉她，他并没有跟黎倾城在一起，他说那些只是气她，只是为了让她不高兴。

    但是一个月过去，她没有等到。

    或许，她是该离开了！

    盛渺苦涩一笑，她起身走到外面的起居室，拨了陆怀序的电话……手机响了几声后，陆怀序接听了。

    盛渺客气疏离：“明天我想去秦园，收拾一下东西，你那边方便吗？”

    陆怀序沉默了下，低声开口：“随时都方便的。”

    彼此沉默……

    他又问：“是准备回香市了吗？”

    盛渺嗯了一声：“是，要回香市了！如果你想见小陆言的话，就提前打电话给我……你可以去香市看她的。”

    陆怀序又是一阵沉默。

    盛渺忽然想起来，他跟黎倾城在一起了，或许很快他们就会有家庭，也会有个孩子……他其实是不方便去看小陆言的了。

    之前她怨他，但是慢慢的她释然了。

    陆怀序找了专家团队，帮她治好了小陆言，他们之间其实是两不相欠了，他身边有了旁人，她实在不该再怨恨。

    盛渺慢慢地挂上电话。

    她走到落地窗前，

    她站在黑夜里，最后一次去怀念他们的过去……那些爱与恨都将随着她远去香市，而彻底消逝。

    ……

    次日下午，盛渺特意挑了三点过去。

    她想这个时候，陆怀序应该不会在家里面，但是车子停下她就看见了陆怀序常开的那辆黑色宾利和劳斯莱斯幻影，都停在停车坪上。

    陆怀序在家？

    盛渺打开车门，目光一直落在两辆车身上。

    佣人看见她，连忙过来殷勤地说：“太太回来了！”

    盛渺淡然一笑：“以后叫我盛小姐吧！”

    她又问：“陆怀序在家里面？”

    佣人支支唔唔的……

    盛渺没有多想，她笔直走进别墅的玄关，正要上楼却意外看见一个人……竟然是黎倾城。

    盛渺的脸色，变得苍白。

    黎倾城看见她，并不意外的样子。

    她的语气很温和，但却透着一股女主人的意思在：“你跟言言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在楼上起居室里，我带你去拿！不过得轻点儿，陆怀序这些天忙一个项目，好几天没怎么睡觉了，他正在补眠。”

    黎倾城说完，温柔一笑，像极了恋爱中的女人。

    她没有给盛渺难堪。

    但这一刻，盛渺却被羞辱到了极点，她在陆怀序新欢面前，近乎被扒得干干净净般无地自容……她用尽全身力气，才不致于失态，才保持住了风度。

    她轻声说好，那个字却隐隐颤抖。

    黎倾城看她一眼，便先行上楼，姿态亦是女主人的模样。

    盛渺跟在后面。

    每一步，她都重新品尝了什么叫心如死灰，什么叫万念俱灭，她心中对陆怀序最后一丝柔情……终于荡而无存，剩下的只有羞辱。

    是，羞辱！

    她跟着黎倾城来到二楼的起居室内，卧室门半掩着……里面没有开灯，所以看不清里头。

    两只行李箱，竖着摆放，里面装着盛渺跟小陆言的东西。

    黎倾城皱眉：“看着挺沉的。”

    她走到门口，朝着楼下喊道：“李嫂，叫两个人上来，帮盛小姐提下行李……”

    楼下应了一声。

    黎倾城回来时，又对盛渺浅笑：“你不介意吧！我是说，我跟陆怀序的感情……其实他等了你挺久，但你也知道男人就是那么回事儿，熬不住寂寞的！你们前阵子的事儿，我也能理解，更不会怪你。”

    她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盛渺这个前陆太太，却是被羞辱得彻彻底底的，她心里再是豁达此时也不禁怨怼、恨起陆怀序，恨他给她这样的难堪……

    但她没有争论。

    她只是跟着两个佣人走出起居室，走出去时她忽然转身，她看着黎倾城，很体面地说：“倾城，谢谢你！”

    黎倾城很想体面地回一句。

    但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心里更是说不出的难过，她分不清是为了盛渺，还是为了陆怀序。

    起居室的门关上，她轻轻闭上眼睛……

    她想，那扇门，是盛渺对陆怀序关上的心门。以后，盛渺不会再想着陆怀序了，没有女人能接受这样的侮辱，何况是盛渺、是被陆怀序伤透了的盛渺……

    她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卧室里传来轮椅转动的声音，一会儿，陆怀序出现在卧室门口，他靠在轮椅上，他几乎不能正常地坐着，身子仍是瘫软，他的右臂一动也不能动。

    他语气很淡：“那个项目会交给你！”

    陪他演场戏，拿到百亿合约，黎倾城却一点高兴不起来，她看着陆怀序声音绷得很紧：“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已经准备离开B市了，你何必这样子羞辱她！”

    陆怀序声音更淡了些：“为了让她恨我！”

    他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黎倾城，轻声反问：“我这副样子，难道还要给她希望，让她一直挂着我吗？长痛不如短痛，这样的结局，对谁都好！”

    黎倾城冷笑：“对谁都好？你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在想明明前些天你待她那样好，忽然间你就跟别的女人睡觉了，她会联想很多很多……陆怀序，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哪天你康复了，想追回她了，她却再也不肯回来，她却早就属于别人？”

    陆怀序沉默了会儿，他面无表情地说：“我心甘情愿！”

    他用左手，艰难地推着轮椅回卧室。

    黎倾城瞪着他的背影，她的眼里都是泪水，她彻底地输了，她从来没有想过，陆怀序能为了家庭做到这种程度……现在她相信，他是真爱盛渺。

    但，他也真的舍得伤害！

    陆怀序将黎倾城赶走，他独自靠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楼下……他能看见盛渺的车子缓缓离开，他能看见她坐在车内，似乎是哭了。

    他想，他不单单是残了。

    他心理还变态了。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一半是为了赶走她，另一半是深深的自卑……他怕盛渺看见自己这副样子，所以他把她赶走，把她赶得远远儿的。

    此生，不复再相见。

    陆怀序微微仰头，他反反复复地咀嚼着这几个字，然后他就笑了，笑着流泪了……

    *

    两天后，秦秘书从公司过来。

    她将重要文件，一一读给陆怀序听，并让他签字。

    陆怀序只听了一会儿，就摆了摆手，他目光看向落地窗外……

    秦瑜亦放下文件。

    她想了想，轻声说：“盛渺走了！她去了香市！”

    陆怀序面容苍白，他一直没有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外面的天空，许久以后，他问秦秘书：“秦瑜，你说她什么时候会回来？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回来了？”

    秦瑜不知道。

    她只知道，盛渺走得决然，她甚至是……

    秦秘书犹豫再三，还是将一张单子放到陆怀序手边，她低声说：“这是昨天她在其它医院检查的单子，结果出来以后，她就定了飞往香市的机票……”

    她说完，就先出去了。

    陆怀序怔忡片刻，拾起那张单子，B超单上结论注有一行小字。

    【经过检查，确认患者妊娠5周。】

    盛渺怀孕了！

    陆怀序手指抖得不成样子，他握不住那薄薄的纸片。

    纸片掉在地毯上他想去捡，但是重心一歪，他竟然连人带椅一起摔在地毯上。

    他没有去管自己的狼狈，

    他拖着残破的身体，努力爬着，去够那张纸……

    但是哪怕他再努力，也无法挪动身体半分，他的脚踢着英式的地毯，时间久了，竟将那一小块地毯磨出了一个洞……

    很久以后，

    陆怀序徒然趴在地上，慢慢接受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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