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惊讶反问：“有何见解？”

    张仪闯言：“坊间有些议论，说我无情无义，抛妻弃子，诱惑下属。”

    张松笑道：“胡镇，实话告诉你，那些嚼舌根之人，皆是井底蛙。你看他们叫嚣一时，真要面对面，便一个个噤若寒蝉。他人言辞，皆他人事，重要的是你自己如何感受。”

    张仪闯夹起一筷子菜肴，说道：“井底蛙？不错，便是如此。但井底蛙不伤人，而这些蛙却能伤人。”

    张松深知其意，此类言语或将影响上级对他的看法，尤其在岁末这个人事敏感之际，一言或可定乾坤，张仪闯忧虑于此。

    对此，张松无甚良策，不便多言。在政治理想和追求上，众人目标大致一致，即向上进取，只是途径各异。张松初涉仕途，何以提供建议？

    雪越下越大，散席时分，饭店离宿舍不远，张松立起衣领，漫步在纷飞的雪花中。脚下积雪柔软如棉，此刻他的心却如雪般柔软，然而卫佳琪的话语一入脑际，心弦骤紧。

    酒后入梦，醒来时天色已暗，起身净面，习惯性望向小宾馆，只有庆祝元宵的灯笼在昏黄的路灯下醒目，其余一片漆黑。看来今晚的饭食又成难题。

    午餐仅饮酒，未多食菜肴，腹中饥饿感油然而生，拆开方便面准备烹煮，却发现微波炉无法启动，无奈弃面，张松陷入孤独之中。

    推开宿舍门，走廊灯光已黯淡，唯有厕顶微弱的光线透出，想来此楼层乃至整栋办公楼皆无人烟矣。

    张松点燃一炷香，此时方察觉，烟雾竟是化解孤寂的良伴，然尚未抽上几口，于真的声音已在耳边响起。

    “张松，已归故里乎？未归也，食矣乎？未曾食也？甚妙，吾与晓薇刚自萧山返程，雪势甚巨，不敢再行，即刻至顺岗，尔需筹措矣。”

    听闻于真这般吩咐，张松不由啼笑皆非，然此刻有人尚念及你，亦可证你并非无足轻重。

    冯晓薇能与于真一同自萧山归来，显见二人关系已获认同，张松对此深感艳羡。聚朋轩内，于真戏谑道：“张松，如此俊朗的年轻副令，元宵佳节竟无女子共度？”

    张松拉过一旁的靖州，搭肩笑道：“我尚有他陪伴。”

    冯晓薇掩口轻笑：“张松，真看不出，你竟有此癖好。”

    于真摆手道：“勿信他胡言，我曾见过其女友，甚是貌美。”

    张松故意挑逗：“那你道是她美，抑或冯晓薇更胜一筹？”

    于真这小子口齿伶俐：“在我眼中，晓薇便是最佳。”

    “休要胡扯。”冯晓薇笑意收敛，靖州则静观鼻端，默不作声，似已默认自己是从断背山而来。

    席间并未多饮，边食边谈，提及公务之事，于真展望未来：“毛公曾言，世界是他们的，也是我们的，终究属于我们。张松，需奋发矣。”

    华人过年皆以农历计，以往人事变动皆于春节之后，或是开年首日，或是稍后数日，然提前于春节之前调动者实属罕见。

    元宵假期一过，各乡干部纷纷接到县衙谈话之命，张仪闯亦在此列。是夜，各地人事调动的消息不胫而走，邵坤毫无悬念地担任县令副职，兼管工业区事务，张仪闯未能留守顺岗，而是转任南坝乡令。

    如此同时更换党政双首者并不多见，谈话结束后，当日下午邵坤的衙署便人来人往，挤得满满当当，不知是因他将赴县衙任职，还是春节将近，喜庆氛围浓厚。

    张松未凑热闹，径直前往张仪闯的衙署。

    张仪闯略显失落，其设想未能实现，张松递烟过去，唤道：“胡令。”

    张仪闯一愣，旋即领悟张松之意，虽未留任顺岗，但由副职转正，地位未变，权柄却大增，此亦可谓晋升。

    见张仪闯微笑，张松未多言，只道：“日后我将至南坝，大哥莫要冷落小弟。”

    次日，县令黄达仁亲临顺岗主持辞旧迎新之会。

    所有衙署人员皆参会，主席台坐五人，居中者黄达仁，新老顺岗令分坐两侧，再者新老顺岗镇长亦分列左右。

    会上所议无甚可述，张松却明显感到张仪闯兴致不高，发言之际声音乏力。

    此次顺岗调整幅度巨大，除党政双首外，副令程默亦调往他乡任正职，三巨头悉数离任，瞬间打乱了顺岗政局。诚然，乡镇言政局难免不伦不类，然此亦反映一隅，凡有人处皆有争斗。

    对于新任的党政双首，张松并不熟识，但见张魏斌如犬般钻入新令李会友的衙署，不知为何，张松莫名一阵作呕。

    纪委衙署与宣传、组织衙署皆在二楼，胡海峰在衙署内坐了一会儿，颇感心烦意乱，不知今后关系该如何维系。他尚年轻，自然渴望晋升，虽明知短期无望，但仍着眼长远，不似组织委员沈琳，近半百之龄，晋升无望，只混日待内退。

    闭门，由走廊另侧登上三楼，缓步入张松的衙署。

    张松起身相迎，欲烹茶，胡海峰摆手示意自带杯盏，随即掩门低语：“张松，局势已变，有何打算？”

    张松掷烟过去：“何须打算？照常做事便是。”

    胡海峰道：“你是真愚还是假痴？”

    张松正色道：“海峰，你我皆自家兄弟，不妨直言，仍需立足本职，做好政务，说得体面些，命运操于己手，说得直白些，命运握于大掌柜手中，毋庸庸人自扰。”

    “此我知晓。”胡海峰声音更低，“张魏斌那厮改换门庭，我在思量是否……”

    胡海峰日前醉酒时曾透露欲除张魏斌，张松便道：“海峰，言语不可妄发，你乃纪委令，应知原则何在。”

    胡海峰轻拍嘴角，笑道：“你非外人。”

    新任副令刘汉群于当日午后抵顺岗，熟悉一番后，次日上午召开新班子会议。

    此次会议打破常规，座次排列明显变化，令李会友未居高位，而是坐于横面朝外的中央，镇令张凯强在其左，副令刘汉群居右。

    此乃一变。

    二变在于李会友。邵坤虽素来严谨，但班会气氛向来轻松，李会友气场强大，虽面带儒雅，但给人的印象极为严肃，乃深入骨髓的庄重，使人倍感压力。相较之下，镇令张凯强言不多，目光炯炯，显出聪慧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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