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目睹江氏碰墙的事，明棠下午喝那碗银耳羹时，总感觉喉咙里犯恶心。

    谢临也觉得是江氏的事对她造成了影响，今晚母亲勉强喝了半碗粥就喝不下了。谢临盛了一碗鲫鱼汤给她，说道：“这几天六弟妹那里，你还是少去吧。本来就瘦……”

    今日他靠在她肩膀上，都不敢完全放松，怕不小心把她压倒了。

    其实明棠平日的口味还是偏重的，喜欢吃甜的和辣的，但最近谢临却发现她明显吃得清淡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自己在一起生活久了……

    明棠哪能不去看江氏？不过想着他白天也不在家里，明棠便没有出声反对。

    只是看着面前这一碗泛着油花的鲫鱼汤，明棠不由得有些犯愁，刚舀了一小勺喝进嘴里，便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试图强行咽下去，却恶心得不行，连忙拿起桌上的帕子，吐了一点在帕子里。

    “你怎么了？”谢临吓了一跳，起身坐到她身侧，发觉她唇色发白，抬头对秋月说：“你去跟老夫人说一声，二夫人身体不适，让她请王太医过来一趟。”

    明棠抓住谢临的手，阻拦道：“我没事，别劳烦王太医了，让他盯着六弟妹要紧，万一又出什么状况……”

    “她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谢临严肃地看着她，语气强硬不容质疑，又对秋月说：“去请王太医过来。”

    秋月也很担心夫人，夫人的身体一贯很好，还从来没有这样过，于是应诺着去了。

    明棠看见谢临眉头紧皱，柔声道：“我真的没事，你别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自己的身体，我还能不清楚吗？”

    谢临道：“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才真的要如临大敌。”

    明棠叹了口气，轻轻靠在他胸膛前，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猜测。可很快她就否认了。怎么可能呢，他们才成亲多久……

    谢老夫人听说明棠身体不适，也跟着王太医赶过来。她一个儿媳还躺着病榻上没醒来，可不能再有人出事了。

    明棠见大晚上的，连谢老夫人都被惊动了，无奈地看向谢临。“你瞧瞧。”

    谢临却道：“不许任性，让太医看过再说。”

    王太医已年过七十，满头白发，仍旧精神气十足，他提着一个药箱走进来，也不需要药童跟着，和谢临明棠行过礼，便把药箱放在炕桌上，取出一个软枕，垫在明棠的手腕下。

    这一诊，就是一刻钟。正房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更漏的声音。

    谢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心急如焚地等着，几次想出声询问，又怕打扰了太医。

    明棠本来觉得自己没什么大问题，不就是胃口不好，可看见王太医诊了这么长时间，心里不由打起鼓来，忍不住出声问道：“王太医，怎么样了？”

    王太医又凝神静气地诊了一会儿，才收回手，拱手道：“恭喜二爷，恭喜老夫人，二夫人有喜了。”

    谢老夫人顿时高兴得不得了，又确认了一遍：“真的有喜了？”

    王太医微笑道：“二夫人的确是有身孕了，虽只有一个月，脉象稍浅，但老夫行医多年，绝不会看错的。”

    “太好了，太好了……”谢老夫人脸上洋溢着掩不住的喜气。

    候在屋里的丫头们闻言，都纷纷福身恭喜二老爷和二夫人，谢老夫人让盛妈妈个个都给打了赏，又给了王太医一个沉甸甸的锦袋，才让丫头送他回去。

    谢老夫人望向谢临，发现他正低头看着明棠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笑意更深，指着他对明棠说：“你瞧瞧，老二一听见你有身孕，高兴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明棠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听到老夫人的话，才回过神，抬起头去看谢临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地唤了一声“二爷”。

    谢临握住明棠的手，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她怀了自己的孩子，他们才成亲一个半月，居然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谢临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又这么令人欣喜……

    在谢老夫人心里，这可是老二的第一个孩子，眼前的明棠瞬间变得金贵无比。明棠是年轻媳妇，做长辈的自然得交代些什么，只是看这对小夫妻这副模样，还是先给他们一点时间缓一缓吧。

    谢老夫人拍了拍明棠的手背，含笑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好好休息，母亲明日再来看你。”

    明棠心想自己没有那么娇贵，不至于连门都出不了，却不想拂了老夫人的好意。

    等老夫人走后，谢临让丫鬟们都退下去，坐到明棠身边，把她抱在怀里，大手不自觉地放在她的小腹上，动作十分轻柔，语气略有些惊叹：“棠棠，你肚子里有个孩子。”

    明棠抿唇一笑，把自己的手覆在他的大手上：“嗯，这是我们的孩子。”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怀上了。明棠活了两世，第一次孕育自己的孩子，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谢临深深凝视着她，思考了很久，认真地同她说：“棠棠，你现在有了身孕，景安和六弟妹那边，最近这段时日都不要去了，我听人说怀孕头三个月不稳，沾了血腥气更是不好。”

    “你要听话，别因为我不在家就胡来，我会派人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照看你的。”

    “什么胡来？我何曾顽皮过了？”明棠抬头看他，低声安抚道，“你别紧张，放松一些，你没听人说过，怀孕的时候要保持心情放松，你一紧张，我也跟着紧张了，一切顺其自然就是最好的。”

    谢临把她抱得更紧了，又怕压到她的肚子，把手往上移了移。

    他确实有些紧张。他活了三十年，在这方面却实在没有经验，刚才更是完全没有往孩子的方向想。

    听到王太医说她有孕的时候，谢临甚至有一点后怕。幸好没有听她的，还是叫了太医过来诊脉，不然真不知这些天会出什么差错。

    “那明天我让母亲拨两个有经验的婆子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从明天开始，你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没事就在屋里看书作画，不要去凑四房的热闹了。那边的事，你要真的好奇，就叫丫头说给你听。好吗？”

    明棠感觉谢临的语气像在哄孩子，有些忍俊不禁，应道：“好。”

    她看得出来，谢临很重视这个孩子，她也一样。

    毕竟这可是他们两世的第一个亲生孩子，不管这个孩子将来是出类拔萃，还是朽木一块，它都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意义总是非凡的。

    如今明棠有了身孕，晚上就不能再合卧而眠了。其实平时床上都会准备两床被褥，只是每次睡着睡着，不是明棠钻到谢临被窝里，趴到他胸膛前，就是谢临从后头紧紧抱着她。

    明棠先吹了灯躺到床上。谢临洗漱完也躺了上来，一开始，他还盖着薄衾离她远远的，过了没一会儿，又忍不住侧过身来，发现明棠没有闭眼，正望着罗帐出神，好奇地问：“你在想什么？”

    明棠弯起唇角：“我在想，给孩子做的肚兜，要选什么花样好。是绣年年有余的，还是并蒂莲的？”

    谢临愣了一下，凑近了一些，问道：“那答应我的衣裳呢？”

    明棠这才想起来前天刚答应了他，想了想说：“先给你做一件，再给孩子做。”

    这还差不多。谢临也不是故意想跟孩子抢，只是做人不能言而无信，这样让肚子里的孩子知道了可不好。小孩子最会有样学样了。

    “你又在想什么？”明棠也侧过身问。

    谢临把手伸到她被窝里捉住她的手，轻轻地说：“我在想，你这一胎会是个男孩儿还是个女孩儿。”

    明棠没想到他在想这个：“那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谢临浅笑着说：“我喜欢女孩儿，最好是和你一样的。至于男孩儿，我养过一次，效果不太好……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说完，亲了亲她的额角。

    明棠倒没想过这个问题，她觉得，只要孩子能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健健康康地长大，她就很满足了。她习惯了不去奢求太多。

    “我也是。不过，非要选的话，我也喜欢女孩儿。”

    不是男孩儿不好，只是她前世养的那个男孩儿，让她迄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会碰见第二个朱佑炆，她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明棠突然想到什么，问：“我们都这样说，万一我肚子里是个男孩儿，让他听见了，是不是不太好？”

    谢临安慰道：“没关系，它不会那么小气的。你要担心它心里不平衡，明早等母亲来了就好了，母亲肯定盼着能是个男孩儿。”

    明棠笑了笑，把头靠在他的肩头，感觉两人做了父母亲，反倒变幼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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