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掌灯时分，若是往年，云阳城爆竹声声，到处弥漫着烟火的气味，雪地之上铺满鞭炮纸屑的嫣红。

    然而如今，除了纷纷扬扬的大雪，零星的鞭炮声，外城一片漆黑死寂。

    韩家小院里，韩盛一家人在厨房暖烘烘的火塘旁吃着年夜饭。

    桌上没有大鱼大肉，有的是馒头素饺配酸菜。

    比起在这个寒冷除夕夜忍饥挨饿的人们，韩盛他们一家算是幸福的。

    如今韩盛家附近已是死气沉沉，周围的街坊邻里也已经死得差不多，隔壁院中的阵法也已经开启为防护状态。

    韩老夫人的气色越发不错，看着韩盛与小姑娘小霜的目光越发慈爱，也是越发不舍。

    “哥哥，那位陆大哥去哪了，怎么不叫陆大哥来家里过年，我们一起吃年夜饭。”

    小姑娘有些担心问着哥哥韩盛。

    韩盛无奈笑了笑说道：“陆大哥能给我们家送来米面还有钱财，就说明陆大哥是有本事之人。”

    小姑娘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没有陆大哥，我们家……。”

    就在这个时候，韩老夫人与韩盛相视一眼，而后韩盛起身说道：“风大，刚才忘了关院门了。”

    当韩盛来到院门的时候，借着微弱亮光他看到地上放着一个红包，在洁白的雪中显得格外显眼。

    陆明将江秋月给的那张千两龙纹金票作为压岁钱，放在了韩家小院的院门内。

    陆明除了想要再看一眼那个扎着两个小羊角辫，像是小妹般的小姑娘小霜，也算是对自己世俗之情的一种了结。

    从此前尘往事，已是过眼云烟，他可以怀念，却不会不可自拔。

    他也不想在世俗除了父母家人，还有其他的牵挂，而对于韩盛一家，就算是一种当初得到韩家丹方与弟子令的承诺。

    即便风雪交加，依旧能看到内城的火树银花，焰火绚烂。

    此刻云阳观藏书小院里的陆明手捧一本道经在昏黄的油灯下认真观看，他着重观看今天陆道远感兴趣的话题。

    除了手中的道经，桌上还有一些相关的道门风物与杂记。

    自从步入修真后，陆明便觉得他的记忆力明显提升。

    虽不敢说过目不忘，但只要他想记住，就无需如同以前那般需要反复去记忆。

    而且看书可以一目十行，也不会有所遗漏。

    道经陆明算是死记硬背，就算是世俗的道经，也不是寻常修真者就所能理解与大言不惭，焉知世俗道经就不是修真大能所着？

    流传无数岁月的典籍自是有他的道理，没有道理的，早就消失在岁月长河之中。

    想着今天李真人，妙手吴，以及李云所言道门生僻之事，陆明翻开那些道门的风物杂记。

    这等风物杂记，就不会如同道经一般，每个地方都会有所不同，更像是传说故事与怪异传闻。

    回想着陆道远这位筑基后期修士感兴趣的话题，翻阅风物杂记的陆明，脑海里渐渐汇聚出一个词——神魂！

    难道陆道远是在寻找道门有关神魂类的记载。

    只是在世俗道门之中，神魂之类的记载就如同降妖除魔的记载般多如牛毛，而且有的并不一定就有文字记载。

    陆道远如此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猴年马月才能找到错过机缘相关的记载。

    然而以陆道远如今筑基后期绵长的寿元，陆道远有的是时间，更是有着耐心。

    只是海外的机缘与大赵道门又有什么关系？

    陆明虽然有些想不明白，但他知道自己多注意一些准没错，而且他不是获得了分魂术吗？

    分魂术也属于神魂一类，即便如今看的这些世俗的典籍不能帮着他修炼，他也能通过这些书籍去伪求真，获得一定帮助。

    世俗与修真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时候并不是一定非得要修真书籍才能找到答案，如今的陆道远不正是如此吗？

    至于陆道远是在找耶律海修炼过的分魂术，陆明不敢确定。

    毕竟就算陆道远也去过天风，然而天风国也不是一个撮尔小国。

    且不说海域，就是天风岛也不比大赵所谓的万里江山小。

    大赵尚且有诸多所谓遗迹秘境，天风国作为上古战场，古遗迹岂会只是一处两处？

    虽然获得了分身术这等恐怕就是陆道远也为之动容的功法，但陆明却是感到有些可惜。

    陆明可惜的是，他没能获得对他有用的上古吞噬诀。

    想到这，陆明不由得轻轻将书合上，摇了摇头，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此时，油灯已是只余青烟，屋外已是天亮。

    昨夜风雪不知是何时停歇，今朝推门院中白雪皑皑，寒梅嫣然，天空湛蓝深邃。

    积雪已是尺厚，云阳观的道人杂役开始扫雪，李真人则是去查探病人的情况，就算今天是大年初一也不例外。

    陆明来到陆道远所在的小院。

    此时，院中的亭子里，陆道远正手捧一卷书看着，茶几旁的红泥小火炉上的茶壶冒着微微热气，一杯清茶温热。

    别处小院积雪颇深，而唯独这处小院则是白雪些许，仿若为的只是衬托院中寒梅而留。

    陆明没有了白鳞皮，更是不敢以灵力护体，如今他也算重新体会到，大雪放晴之后的那种手脚钻心冷冻之感。

    当踏入小院，陆明感觉如沐春风一般，冻手冻脚之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便不用布阵，陆道远也能有着如同布阵一般的神通法术。

    “晚辈给前辈拜年。”

    陆明本想说恭喜发财，感觉又有些不对，只能是恭敬行礼。

    陆道远放下手中书卷，颇为感慨看着陆明说道：“我等修真者已是少有过年过节……。”

    “因为到了一定的修为境界，并非我等已经脱离了凡尘，而是因为这个时候能陪你的过节的世俗亲人故交，已然天人永隔。”

    “因而斩断凡情才能步入修真，才能证得大道，从来都是无稽之谈。”

    “修炼个百年千年，我等修士纵使不想斩断凡情，也已是由不得我等。”

    说到这，陆道远目光看着亭外的寒梅傲雪，轻叹说道：“所谓的仙凡有别，不过是东流水般的岁月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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