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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起死回生华神医

    马车走出崇阿山地界,便看到蜿蜒的官道上,有一个灰色的身影正在初春的寒风里踽踽独行。山高天阔,人影渺小,叫人生出一些孤寂之感。

    薛云初指着那人道:“双双,你看,这样的深山里竟然还有人。”

    车行了几日,除了他们五人,好久没见到半个活物的凌双双立即跟着看去,看过之后,她打着呵欠道:“嗨,我还以为什么人,不过是个苦行的僧人而已。”

    薛云初叹道:“这深山荒野半个人家也无,若是单靠脚力,这僧人怕是要在山中歇脚,倒也不怕那狼虫虎豹的,真稀奇。”

    正在驾车的师叔凌无羁笑道:“倒也不稀奇,佛祖慈悲,尚有舍身饲虎之说,苦行的僧人总是将己身置之度外,替世人承受困苦,方达以己身渡人之功德。”

    薛云初暗道:果然说佛度众生,此乃大爱啊。

    马到底是比人的脚力要快上许多,大约一个多时辰以后,薛云初她们的马车就赶上了那僧人。

    远远地,只见那僧人衣衫单薄缀满补丁,两只脚上那鞋子也是补丁摞补丁的。虽瘦削得肩胛骨都突出来,但步步扎实,身形极稳当,一看便是个善于长途跋涉的行家里手。

    “师父,师叔,想那和尚囊中并无存粮饮水,不若我们布施于他?”薛云初见他身上除了一个极小的小包袱,半点行囊也无,不禁回忆起自己在澶州的日子来。

    凌无我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布施一二也是应当,不妨事,左右再行一日便到锁台山馆驿了。”

    在两方交汇的时候,凌无羁吁停了自己的马,拿了两个馒头和一袋水给那僧人。

    僧人原本安静立在道旁等着车先过,见凌无羁给他递来,便双手合十称谢,接过那馒头和水,再次双手合十谢过。

    凌双双好奇地问了一句道:“敢问法师,这是要行往何处?”

    那和尚低头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小僧去岁前往洇州等地云游,后自南往东,如今便是要回千佛山。”

    薛云初想,倒是同一个路线,再行三五日便到了。

    几人辞过那僧人,便继续往前走。

    第二日入夜前,一行人终于到了锁台山馆驿。到了客栈,五人分开了三个客房便住下,薛云初与凌双双的房间在师父与师叔的房间之间。凌双双捂着嘴低声对薛云初道:“师父也忒谨慎了些,今日又不是我们头一回投宿客栈了。”

    薛云初道:“你可小声一点,师父耳朵最灵,当心她罚你。”

    凌双双立即把嘴巴捂得更紧,不敢作声了。

    半夜,万籁俱寂,连声虫鸣鸟叫也无。睡梦中的薛云初突然就醒了,原来是有人半夜到客栈来投宿,听着来人约莫有六七个,声音浑厚,脚步扎实,虽然交谈声很小,脚步也刻意放轻,但对她们这样的习武之人来说,深夜里有人到访,自然容易被她们留意到。

    几人低语交谈的声音如在瓮中,饶是薛云初竖起耳朵也听得不大清楚,在几声含含糊糊的抱怨声中,她只隐约听到几个“一个秃驴”、“易如反掌”、“待找到了”、“领赏”。

    秃驴?

    她脑海里便回忆起前两日遇到的那个清瘦的苦行僧人来。

    谁会去抓一个身无分文,跳出红尘的苦行僧人呢?

    心里不由得有几分担心起来,到底是有过一面之缘。

    这样模模糊糊地思索着,客栈里的交谈声也渐渐熄了,薛云初便又睡着了过去。

    第二日,车子出了客栈,薛云初才对凌无我说了昨夜之事。

    师父看了她一眼道:“我也听到了,像是人请来的好手要抓一个二十余岁的僧人。就是不知是不是我们那日遇上的那个?”

    凌双双道:“抓一个僧人作什么,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

    薛云初默默为那和尚叹了一口气。

    如今她们早已到了锁台山,只盼那法师吉人自有天相了。

    到了千佛山地界,这才算离汴梁城不远。凌双双不紧不慢地赶着马车,往西行了这许多时间,天气也没那么冷了,此刻正是春日暖阳,照得浑身暖洋洋的。

    沉船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尽管大多数树木都折断了,但新的叶芽也已经从断枝处冒了出来,山路边野花早早开放,隐隐约约闻得那花香。凌双双忍不住嘴里哼起小曲儿,甩着腿儿靠在那马车门框上,两只手支在后脑勺——到底是往西南更暖和,此处春光无限好啊,崇阿山也太冷了。

    薛云初见她哼得好听,也出了车厢,与她并肩坐着,欣赏这千佛山的春光美景起来。一时间,二人心旷神怡,好不自在。

    不出意料的,忽然间那煞风景的就来了。

    随着一声马儿的嘶鸣声,一阵疾驰的马蹄声从背后传来,跑得又急又乱。

    薛云初回头一看,一匹棕马背上驮着一个灰色的人影,那人趴在马上不知生死,直往这边横冲直撞过来。

    薛云初呼吸一窒,这一幕何其熟悉!她立即从马车上跳下来,施展轻功跳到马侧,一把抓住乱甩的缰绳,双脚在地上扎住,想要将那马儿拉住。

    但马匹受了惊吓,哪里还有半分理智在,自是她一个女子之力拉不住的。眼见着缰绳拉着自己往前飞驰,鞋底磨着地面借不上力,薛云初只好飞身上马,将马背上的那人一把扔给了前来接应的凌双双,再次紧紧勒住缰绳。待马跑出去数十丈远时,终于被她控制住停了下来。

    凌双双:怎么一言不合又丢人?

    待师徒几人看清伤者的面貌,不由得眉头紧皱:“这不是那个僧人吗?”

    凌无羁快速拿出一颗药丸给那和尚喂了下去,再细细检查了他的伤口,只见他双手各有一道深深的割伤,左手更是险些被割断五指,刀伤深可见骨;右腿后侧一刀,直让那皮肉都翻了起来;后背一刀虽然不深,但由于他极瘦,也几乎要看见骨头了。

    凌无羁的金创药都用光了,才勉强将他的伤口覆盖住,又撕了一件衣裳,细细地将他包扎起来,整个人裹得如同一个粽子,只余一张脸和两只胳膊还是完好的。

    还未处理完毕,追兵便到了。为首的一个粗黑汉子手里拿着把长刀走到她们正前方两三丈的距离,十分倨傲地道:“把他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此人不过一个贫苦的僧人,不知各位大侠为何要伤他性命?就不怕折损功德吗?”凌无绊道。

    为首的大汉道:“他得罪了我们主子,扮作僧人逃了不少时日,如今这条命便是该阎王爷收走了,老子劝你们不要多事,不然杀一个和杀几个,都没有区别。”

    口气不小。

    凌双双“切”了一声,抱着双臂十分不屑地望着那人,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只回头望了望师父。

    见师父轻轻点了点头,凌双双领命,抽出剑来对着剑身轻轻呵了一口气,再漫不经心地擦拭。

    对面见几个女流之辈泰然自若的样子,像是根本没有把他们几个放在眼里,便嗤笑一声:“真是不知死活。”便挥刀砍了过来。

    凌双双打算以一敌三,一柄双泉剑对着对方的长刀丝毫不惧,闪身躲过劈头一刀,侧手挥剑便直破那人下盘,但见那汉子反应极快,在剑锋扫过来之前及时抽脚,飞身跃起时长刀反手又劈向凌双双。凌双双反应也极快,立刻抬手以剑抵挡,竟被那力道震得连连后退好几步。

    “哟呵?”倒是个好手,一把子硬气功确实扎实得很。她站直身子,转动手腕挽了个花,面色已经严肃起来。

    对面三人见她功夫也不弱,倒也没了刚才那轻蔑的模样,脸色一变,持刀便飞快地冲了上来。

    薛云初见势不妙,怕凌双双吃亏,立刻抽出云啸剑加入了战局。

    两人身形转换十分流畅,在三把大刀之间来回穿梭。见识过那人的力道以后,二人便不再轻敌,不硬接招,只灵活地闪避那蛮横的招式,再寻机出剑。几个来回下来,两人虽吃力得很,但也叫对方身上多了许多剑伤。

    那三人见自己竟被两个黄毛丫头打得没有还手之力,顿时气急败坏,出招便愈加蛮横狠辣起来,在薛云初躲过其中一人的长刀几步踩在那石壁上回身一刺,与第二人面对面刀剑相拼之时,另一人竟攻其不备从背后挥刀砍过来。

    “卑鄙小人!阿初小心背后!”凌双双接了前头那人一刀,正驾着那刀几脚飞踢,将人踢倒在路旁,回头一看那贼子竟趁人不备从背后下手,急急往回奔之时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凌无羁起身要上前帮忙,被薛云初的师父凌无我按住:“且慢。”

    只见薛云初头也不回,抬腿先将面前之人踹倒,再侧身避过,一剑将那人的持刀的手斩了下来。

    那人惨叫一声,左手握着右手断臂倒在地上不停地翻滚。

    凌双双叫了一声好,立即回身应对被自己打倒又爬起来的敌人,对方越打越怒,眼见着不拼招式,只图快杀,倒是让身形灵活的凌双双占了不少便宜,最后一剑封喉,将那人斩于剑下。

    最后一人见两人年纪虽小,但功夫了得,自己的两个同伴竟折在此处;加上后面还有三个看起来更厉害的没有出手,便语带威胁地道:“你们竟敢坏我等好事,可知道我们是为谁办事的?”

    薛云初提着剑望着他:“你倒是说啊?”

    那人见对方毫不示弱,竟是愣住了,道:“我们可是为当朝太子殿下办事的,你们坏了殿下大计,给我等着!”

    说完便提着那断了手的同伙,紧走几步,上马疾驰而去。

    凌双双犹不过瘾,提着剑想要追过去,薛云初拦着她道:“穷寇莫追。”

    这人嘴上说着为太子办事,到底劫杀僧人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他们吃了闷亏,回去不好交差,自身尚且难保呢。

    几人带着一个重伤的僧人,在半夜赶到了千佛山的祥云寺。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见受伤的僧人危在旦夕,便急忙将人安置在了一间禅房之内,还叫了小和尚前去望佛郡请大夫来。

    还未等天亮,大夫没来,那受伤的僧人便要不行了。

    收到消息,薛云初连忙跟着师父她们就到了那禅房里。

    之间那人已经双目紧闭面色发黄,不停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浑身不断的往外冒着汗,连衣服都濡湿了。

    薛云初心有戚戚焉,当年她阿爹离世前,便是这个样子。

    方丈望着躺在床上已经开始大出汗的伤者,到底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人快不成了,负责清洗伤口的沙弥端着一盆血水退出门去,不多时便带回来一个白眉白须的清瘦老者。

    老者走到禅房门口问道:“伤者在何处?”

    众人连忙回头看,乃是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老人家,看起来仙风道骨,精神矍铄,一看就是医中圣手。

    凌双双对着薛云初做了个口型道:是神医。

    凌无我师姐妹三人一看便认出来,那是轻易不能见到的神医华圣。

    众人连忙道:“在此处。”便自觉地让开一条路。

    华神医几步走过来,伸手切脉,又翻了翻伤者的眼皮,便抬手唤来自己的徒弟。药箱打开之后,他不急不徐地展开一卷银针,对着床上之人便开始施针。

    半炷香时间过后,施针完毕。他将一个瓷瓶拿出来,倒出三颗漆黑的药丸道:“去,研磨在温水里,六个时辰喂一次,若能受得住第二粒,便能活了。”

    “阿弥陀佛,老衲在此谢过神医相救,神医请受我等一礼。”方丈一听这话,心里便知那年轻和尚有救了。连忙差人去将那药丸收好,化一粒给那伤者服用,便向华神医告罪一声,急匆匆出了禅房而去,他要为华神医安排住处,多谢他搭救了一条性命。

    天色渐渐亮了,室内光线也亮了起来。

    华神医见床上那人已经呼吸平和,没有再出大汗,待小沙弥将药一点点喂进去之后,便将银针一一取出,起身准备离去。那徒弟细心收好药箱和银针,跟在他后面,正准备抬脚跟着走,但见华神医好似看到了什么,转过身来朝着凌无我师姐妹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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