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郎中，你可想清楚了，养个病孩子得多大花销，你家有钱也不能这么干。”

    “方家人可不是好相与的，你养着她家孩子好就罢了，万一有个不好他们肯定赖着你。”

    “养好了也逃不过被他们摘桃子，你千万别犯糊涂！”

    旁人着急地劝苏云起。

    大冬娘眼里的光慢慢熄灭，她郑重地说道：“云姨你是好人，我谢谢你，但我不能拖累你，就让我和孩子去吧。”

    有她陪着，孩子不会疼很久。

    “傻的你，你带着小的走了，大冬没娘护着怎么活？你要是真对这家人死了心，可以跟我签下卖身契，以后生死都与他们无关。”

    苏云起却是打定主意要救她们。

    大冬娘垂着眼睑：“可…可我婆婆不会放人的。”

    “只要你决定走，我去跟她交涉。”苏云起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大冬娘咬咬牙：“我同意。”

    她做梦都想和这个烂糟的家划清关系，她更知道这大概是她人生中唯一一次机会，若是错过，她这辈子都能陪着他们发臭变烂。

    苏云起甚是欣慰，她让大冬娘安心等，自己去和方老太对线。

    然而没等她说话方老太就道：“她是老方家的儿媳，谁都别想带走她，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她儿子是个二流子，他们老两口也上了年，根本不可能再找到比大冬娘好的媳妇。

    而且家里还指着她的工钱开销，所以她断不会让人离开。

    苏云起知道她的如意算盘，直截了当地说道：“你愿意留着就留着，不过有你这种敢放火烧孙女的家属，鞋坊肯定不会再用她。”

    “凭什么？当初素娘说好产后休息一个月就能回去上工完我同意让她生孩子，怎么能反悔呢？”

    方老太急得跳脚。

    因为别的地方根本没有一个月六七百文的活儿。

    “那时候你又不是现在这嘴脸，你说儿媳只管生你管带，绝不会耽误她上工，现在你胡闹，害得她精神身体都有损伤，谁知道她会不会在鞋坊想不开？我们也担不起这样的风险！”苏云起摆摆手。

    “不会的！我给你保证！”

    “你用什么保证？你眼前只有两个选择，把她们娘儿仨一起卖给我，要么我现在就走，你赶紧考虑。”苏云起坚决地说道。

    方老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了，她肯定是吓唬自己来着。

    “呵，我不信你能不管她。”

    苏云起不屑地说道：“你爱信不信，她又不是我家的孩子，顶多以后和人说起的时候惋惜一句，耽误了孩子的命，孩子也不会记恨我，她只会日夜缠着你，让你下去陪她。”

    方老太头皮有点发麻，听着怪瘆人的。

    可苏云起胃口忒大，一下想吞掉她家三口人，她一时下不了决心。

    好在这时候她儿子带着一身刺鼻的脂粉香回来了。

    “没用的东西，生个赔钱货掐死拉倒，喊我回来干嘛？”方柱不耐烦地说道，至于孩子如何他毫不在意。

    方老太把儿子拉到一旁耳语几句，把当前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

    方柱的脸色变了几番，先是觉得生个怪物晦气，而后又兴奋起来。

    大冬娘呆板无趣，身材矮胖，还生不出儿子，他正打算换了她，苏云起的行为简直是送枕头上门。

    方柱伸出一个巴掌：“你想买也不是不行，三个一起五十两，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苏云起嗤笑一声：“五十两？怎么好意思开口的，你找别人吧，我愿意跟你谈是因为她们母女可怜，我想拉她们一把，又不是真的冤大头。”

    “嘴硬心软可不是好习惯，你下回再来就不是这个价格了。”方柱胸有成竹地说道。

    苏云起从善如流的点点头：“下回来应该是吃你的纳妾宴，十文钱足矣。”

    “什么纳妾宴？你少胡说！”

    方柱矢口否认。

    “妻子在堂，再娶不应该叫纳妾吗？”

    说完苏云起的手从方柱的后脖颈扯出一方玫红色的帕子：“我想想律法上怎么写的，通奸妇人无夫杖六十，有夫杖八十，相奸者徒一年半，有夫徒两年。”

    方柱瞬间没了方才的气焰，他不要坐牢。

    “一共给你二两，你觉得如何？”苏云起给了个极低的价格。

    “最少五两！”

    “二两半！”

    “四两，不能再少了！”

    “三两，不行就作罢！”

    方柱咬咬后槽牙，狠下心道：“成交！”

    谈好价格后苏云起立即写了契书，买卖双方以及被卖方在众目睽睽下按下手印，拿到契书后苏云起甩给方柱三两碎银，然后就带着大冬母女三个往家走。

    “你还真要把她们带回去？”有人还是不敢相信。

    苏云起点点头：“当然了。”

    秋娘为人老实本分，有做鞋的手艺，足够养活自己和孩子，还签了卖身契免于被方家纠缠，带她们回去不过提供个住的地方。

    产妇和新生儿不能受凉，苏云起走得快，全然没注意说话那人眼里的精光。

    快到门口的时候大冬娘脚步顿住：“我身上有血气，会给你们带去霉运。”

    “生养是添丁进口的喜事，你们娘俩带着福气，快进去。”

    苏云起直接抱着孩子走了进去。

    她公平地鄙视每一条对女性不公的习俗。

    苏云起家的房子是按自家人数规划的，之前又腾出两间充作库房，眼下实在没有空闲的房间，只能在空一些的库房临时搭了一张床。

    “你先在这儿将就几天，回头我让人在鞋坊后面再盖几间宿舍。”

    “不用麻烦，这样已经极好了。”

    秋娘连连摇头，能有个落脚之处让她度过难关她已经心满意足。

    “你安心住，等宿舍建成了会收费，房钱从每月工钱里扣，而且这世道女子生存艰难，我想多帮些人。”

    苏云起淡淡说道。

    没等安顿好，娃儿已经饿得哇哇哭，秋娘掀起衣襟想喂。

    苏云起连忙喊住她，唇裂婴儿无法进行有效吮吸，要把母乳挤到碗里再用小勺慢慢喂。

    因为是小婴儿在人间的第一顿，一顿奶喂得手忙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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