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婆子冷哼一声：“是亏是赚都是你红嘴白牙说的，谁知道真假？你家惯喜欢哭穷装可怜，生怕别人抢了你家的富贵。”

    “鞋坊至今只交出一批货，得了四十两酬劳，盖鞋坊置办桌椅等花了十两，盖宿舍花了二十三两，发给工人的工钱共计三十三两，添购织布机三十两，中秋节礼花费二两，加上杂七杂八的花销，离回本至少差了六十两。”

    素娘细数着各项收支。

    她再次庆幸自己遇到了好婆婆，要是换成陈婆子，肯定早把她拆开卖掉了。

    “天啊，六十两，得多少年才能赚回来？”

    “其实还好吧，房子织布机是大头，置办好了以后坐着收钱，总有回本的时候。”

    “那也不划算啊，现在县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请云郎中接生，接一回赚几两赏银，比鞋坊来钱快多了，何苦受做鞋的累？”

    “我觉得她家是步子跨大了，收拾出两间屋子给大家坐就行了，盖房子尤其是宿舍纯属浪费银子！”

    “就是，都附近住着，谁要住宿舍，怕是大户去多了，把自己也当大户了。”

    “要不咋说女人当家房倒屋塌呢，大事还得男人拍板，要我说婆媳俩赶紧招个上门女婿帮着把住钱才是正道。”

    面对质疑或嘲讽，苏云起神色如常。

    “盖宿舍是因为有些婆家不干人事，克扣新媳妇吃穿，甩脸子打骂，一家子齐心欺负她，甚至残忍杀害她们生下的女婴，以前的她们走投无路只能上吊跳河，现在她们有了另一条路。”

    一个男人嗤之以鼻：“天天在家什么都不干，全靠老子养着，还一点委屈都受不得，我娶回来的是祖奶奶吗？”

    苏云起嘴角勾起个嘲讽的弧度：“你孩子是你祖奶奶给你生的？还是你祖奶奶每天半夜显灵帮你带娃洗衣做饭扫地？你媳妇不往回拿钱，不是她没干活儿，而是享受她劳动的人狼心狗肺，把她的付出当做理所应当，其实她哪怕做个粗使婆子，一个月也能拿五百文工钱，活儿没你家多，吃穿比在你家好，有休息时间，每个月兜儿里还能剩点，你是怎么有脸说你养她的？而且如果不是她照顾一家老小，你以为你能踏出你家门槛吗？”

    话音刚落，年轻女人们纷纷鼓掌。

    她们或多或少被婆家人嫌弃过吃白饭懒之类的，现在终于有人帮她们正名了。

    家务又多又杂，孩子又闹人，真不比外面的人轻松。

    “多年媳妇熬成婆，一代一代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们矫情什么，我儿哪怕打光棍也不要你们这群不安分的！”

    面相刻薄的年长妇人没好气地说道。

    “还有你觉得媳妇熬成婆是好词吗？你的儿媳受了一样的罪，你受的罪被抵消了吗？”

    “放心，光冲你这样的婆婆我宁愿绞了头发当姑子。”

    “我们怎么轮得着你管吗？你是我婆婆吗？别是儿子娶不上媳妇急疯了吧？”

    “娶不到就当积德了，反正她家除了她吃过的苦没什么好往下一代传的。”

    ……

    年轻妇人一通输出，怼得妇人气急败坏。

    她推开衙役冲进公堂里：“大人，她到处挑唆别人家庭，应当严惩。”

    柳县令捋捋胡子，上个月他才得了一个闺女，长得粉雕玉琢的，他稀罕得紧，不自觉代入了老丈人的身份，对准备嗟磨儿媳的婆婆厌恶得很。

    “母慈方能子孝，长辈立身端正自然会受到小辈尊敬，云郎中在教你，有何过错？”随后柳县令话锋一转，“倒是云郎中不仅医术高明，还将接生用到的医术心得教给同行，为灵寿县人口做出了巨大贡献，实属高义，当为天下人表率，本官退堂后便请封你为宜人。”

    “多谢大人。”苏云起行了个福礼。

    有官府封赏她做起事来会方便很多。

    “宜人是什么？”

    “正七品诰命夫人，地位相当于县令的母亲或妻子，不过云郎中更厉害，别人是沾丈夫儿子的光，她是自己挣来的。”

    “以后看到她是不是要磕头行礼？”

    “得看她兴不兴这套了，反正我要是当了诰命夫人，狗见了我都得作个揖，得罪我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说得对，有了地位谁还愿意受气。”

    陈老太心里一惊，她不正是得罪苏云起的人吗？

    不行，绝不能让她当上什么狗屁宜人！

    陈老太高声说道：“大人，我不服！她只上嘴巴叭叭几句，不能作为封赏的理由，不信你看她盘算着要把我们一家都弄死，心思恶毒至极！”

    林枝咳嗽两声，用虚弱却坚定的声音说道：“我第一次犯错后素娘和云姨给我结了工钱，从没为难过我，是我有了害人之心，她们才把我告到官府，我是罪有应得。”

    陈老太差点气得仰倒：“你个蠢货，我平常怎么教你的？”

    哪有人上赶着认罪的？

    脑子被打坏了吗？

    林枝没理会她，而是朝苏云起和素娘跪下：“以前种种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会在牢里好好反省，只是今天的诊金只能先欠着，等我出来再还。”

    “丢人现眼的东西，信不信我让我儿子休了你！”陈老太搬出杀手锏。

    “赶紧休，不休我也要你们划清界限！”

    林枝赤红的双眸看着赵勇。

    陈勇嗫嚅道：“娘…”

    “你要是还想认我这个娘，就赶紧到外头找人写了休书来，咱老陈家绝不要蹲大牢的儿媳！”

    陈勇在老娘和媳妇之间选的从来都是老娘，这次也不例外，他只挣扎了片刻就大步往外走去。

    林枝笑得苍凉，心里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她以前是眼瞎吗？为什么会把这么个东西当宝？

    “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你珍惜点小命。”苏云起又往她嘴里塞了两颗救心丸，借着喂药她在林枝耳边小声说道，“你要是不想坐牢我可以借你银子。”

    “为…为什么帮我？”

    林枝想不明白，她不该恨毒了她吗？不是该巴不得她死在牢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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