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桌前，黑色连帽卫衣盖住男人大半相貌，微弱的台灯光线昏昏暗暗，男人的侧脸在明灭中更加立体。

    电脑屏幕上，依旧播放着年婳的动态。

    “砚哥，你喜欢这一款？”胖子旋转椅子盯着江砚的屏幕，随后抱着泡面桶吸溜一大口，红烧牛肉味儿顿时弥漫狭小的空间。

    见江砚不说话，胖子耸肩又转回去。

    二十八平米的房间有电脑还有两张上下铺，各种杂物高低叠落。

    “砚哥，我找到买主了！”铁门吱呀被打开，高高瘦瘦的眼镜男咧嘴宣布这个好消息。

    “我靠！瘦猴，老子没听错吧？真的有人收购我们群像？”胖子嘴里叼着泡面激动大喊。

    “真的！”瘦猴两手按在桌子上，“砚哥，熙豪科技愿意出一千万购买我们群像的版权！”

    “他们很看好群像的前景！”

    “一……一千万？”胖子嘴里的泡面都来不及咽下，“老子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卖！必须卖！老子已经研究群像三年了，屁都没挣到！”

    胖子和瘦猴激动大喊，可两人很快发觉了江砚的不对劲。

    瘦猴拉着椅子坐到江砚旁边，“砚哥，我知道群像是你的心血，但……这已经是最高价了。”

    江砚不语，只是打开电脑，打开群像的录像回放。

    因为长久不开口说话，江砚声音嘶哑，“阳光。”

    瘦猴皱眉，胖子不解地趴在瘦猴身上探头，“群像不是一直有阳光吗？”

    江砚白皙细长的手指指着年婳的画面，“她动了。”

    瘦猴耸肩把胖子挤开，“砚哥，我知道你不舍得，但是这些只是程序代码，如果真的靠时间能进化出智慧，那最该成精的就是石头。”

    他接着道:“小橘黄动了，可能是软件出BUG了。”

    “瘦猴儿，不知道原因别乱咬人！”胖子一屁股掘开瘦猴，“只有你个BUG敢在你胖爷面前狗叫！”

    “胖子！”瘦猴一脚就要踹上来。

    胖子灵活躲开，“砚哥的意思应该是，小橘黄脑袋动了，阳光反射了对吧？”

    江砚点头，胖子搓了搓脸，呼出一口气，“这个发现很好，砚哥，我们可以加价！”

    两人双眼放光，期待着江砚点头。

    男人垂眸，“最后一次。”

    瘦猴骂了声艹，胖子回去继续修复BUG。

    “砚哥，熙豪只给我们一个星期的考虑时间！”

    胖子也掏出屁股底下的袜子开口:“砚哥，三年了，初心没变但我袜子成筛子了。”

    江砚起身，细碎的额间发挡住他的星眸，他扔掉胖子的泡面桶，找到定格画面，“加BUG。”

    胖子：(╬☉д⊙)！！！

    “哥你再说一遍，我耳朵瞎了没听清？”

    ……

    “奶奶，布丁奶茶洒了。”年婳失望地蹲在洒落的奶茶旁边，鹅黄色地布丁沾满泥土。

    老妇人偷偷抹着眼泪，“奶奶血糖高不能喝，婳儿上班一天累了吧？奶奶给你做饭吃。”

    年婳捡起地上的四十六块钱，一步三回头地进屋。

    两人的晚饭很简单，上海青焯水放点盐油，洁白的豆腐捏碎撒点盐，再拌点酱油就是两人一顿晚餐。

    “你看看你，眼镜儿又坏了吧？走路看点儿道儿，还被人撞伤，明天我就去报警，告他肇事逃逸！”老妇人眼圈红着拿着筷子气势汹汹。

    年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奶奶说得对，明天就去告他，这样我们就有钱还大伯的……”

    还没刚说完，她就住口，“奶奶，我……”

    “婳婳，你以后不要管他，是死是活，都是他自己作的！”老妇人生气拍桌，嘴唇都是抖的。

    “嗯，我知道了奶奶，奶奶你快尝尝，今天的豆腐好好吃呀。”年婳夹起一块豆腐喂给老妇人，笑的甜美灿烂。

    江砚皱眉，他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手指轻点，桌上出现各种美味大餐。

    龙虾黑鲍老鹅头，鹿茸燕窝虫草粥……

    但两人还是吃上海青和盐水豆腐，似乎桌上的菜都是摆设。

    江砚拿了双筷子，菜是可以吃到的，她们……看不见。

    难道今天的阳光真是他的错觉吗？

    江砚眸中闪过疑惑，可他还是决定继续观察。

    第二天。

    “起床啦起床啦，小懒猪快起床啦！叮铃铃……”

    闹钟准时响起，年婳顶着橘黄色鸡窝头睡眼惺忪，她伸手按掉闹钟。

    五分钟后闹钟又响起，四个响声过后，七点半！

    “婳婳起床上班啦，七点半啦！”

    “七点半了？”年婳一个鲤鱼打挺猛地起身，从旁边小桌上拿起眼镜，“完蛋完蛋，迟到了！”

    她五分钟洗漱完毕，挎上小包拿个馒头加了点萝卜干，朝着火车站飞速跑去。

    “奶奶我去上班啦，晚上见！”年婳嘴里叼着馒头，双手急忙扣扣子，手忙脚乱。

    “哎？喝点粥，不噎人啊？”老妇人端着粥碗追出来已经不见人影。

    江砚跟着年婳上了一天班，他的群像笔记又多了厚厚一打。

    每天都在摆威风显示自己权威的代理部长，能力半瓶水逛荡的男主导，抱紧代理部长大腿的牛马，还有为了晋升踩别人上位的技术员……

    五点半，年婳准时下班。

    江砚紧跟在她身后，他看着她为了救孕妇眼镜被踩，掐点儿上火车。

    她像往常一样，拍拍胸口落座。

    接着是诡异的寂静，整个车厢没有一点儿声音。

    江砚坐在老位置，手机放在和昨天一样的角度，唯一不同的，是他抬起了头。

    入隧道。

    漆黑弥漫车厢，江砚握紧手机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他紧紧盯着年婳，不愿错过她任何微小的举动。

    火车出了隧道，光亮重新出现，江砚期待中刺眼的阳光并没有出现。

    他紧绷的身子顿时矮了一节，落寞爬上眼眶，指节分明的大手也松开手机，垂下眼睑很掩不住眸中浓烈的失落。

    出了隧道后，很快就到了年婳下车的站点。

    人流涌动，江砚睫毛颤动，将自己隐藏在座位角落。

    脚步匆匆，一大半的旅客都需要在这两分钟之内完成下车的动作。

    带着橘黄色调的阴影斜着落下，黑色镜框左边眼镜腿儿不牢固，稍稍露出年婳的眼睛。

    一束折射的阳光洒在江砚细碎的发间。

    江砚微微睁开双眸，橘色帆布鞋脚尖朝他，停在他面前。

    “你刚刚是在看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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