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鱼儿，跟俺老孙走罢，说不上一世福缘，可也是一个好的选择，不是么？”

    悟空拿指头逗逗那一直吸吮他手指的红鲤，认真开口道。

    话罢，那鱼儿嘴巴离了悟空手指，隐入水中。

    顺风耳咧嘴一笑，觉得这鱼儿确实不笨，还能听懂人话，知道拒绝。

    只是咧开的嘴巴尚未合上，在下一刻，便又微微张大，眼中闪过一抹错愕。

    鱼儿并未离去，只是缓缓下沉，像是触底反弹一般，忽的冲出水面，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潭边石与草。

    鱼儿的身姿却是径自落在悟空怀中。

    “不……不是，你是真蠢假蠢啊？”

    一道惊呼，顺风耳上前打量了一会，他不觉得孙悟空会为了一条鱼卖弄术法，泄露气息。

    让这鱼儿察觉他俩非寻常人。

    所以他也难以明白鱼儿的举动，一条凡鱼，哪里来的这运道。

    你就该跟那些鱼儿一样，一哄而散才对！

    该不会是哪里来的老妖精故意在这装嫩，引起孙悟空的注意吧？

    “来来来，到我怀里来，让本神将抱一抱！”

    顺风耳有些好奇，张开臂膀，朝那鱼儿逗弄道。

    觉得能听懂孙悟空的话，怎么着也该对他有所回应才是。

    那红鳞在日光下透着一丝金红，泛起异彩，闪耀夺目，两条小须透着金黄，已有一指长短。

    顺风耳凑近瞧了瞧，这才发现那两条鱼须是比寻常红鲤长了些。

    所以才蠢乎乎的么？

    顺风儿暗暗思忖道，能听人家说两句，就跟着跑的，不是傻鱼是什么。

    “这鱼跟你亲近，不跟我亲近，奇了个怪……”

    悟空闻言微微一笑，以手点起一滴小水珠，施个法儿，屈指弹进鱼儿口中，这才开口。

    “老兄不知，这鱼，不是寻常的红鱼，此鱼合天地之术，盖以阴阳相交，应运五行……正是遇难而生，遇吾化吉。

    此鱼，有高人曾赐一名，曰：浑浑鲤。”

    悟空一本正经的道。

    顺风耳信以为真，一番思索后，没从脑海中搜寻到有用的记忆，以为是他见识浅了。

    “这是哪本古籍上记载的，你给我说说，这样说，这还是个宝贝！”

    顺风耳饶有兴趣道。

    “古籍？什么古籍？”

    “你不是说这鱼不是普通的鱼么，肯定有古籍记载了……”

    “没有古籍记载啊！”

    “那什么合天地之数，以阴阳相交……”

    “这世间有几个生灵诞生不合天地之数，不以阴阳交合的！”

    “那高人？”

    “俺老孙算不算高人，这浑浑鲤，我起的！”

    ……

    顺风耳听完一脸黑线，真想一脚将孙悟空蹬进这潭里，合着说了半天，这还是一条鱼，没什么特殊的。

    他感觉自己要压不住这火了，无数脏话憋在嗓子眼就是说不出来。

    呼~

    深吸一口气后，顺风耳闭上了双眸，正所谓眼不见为净。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想，他也就不生气了。

    “孙悟空你大爷！”

    一声破口大骂，那脚快的都留下了残影，可依然被孙悟空躲了过去。

    “老兄啊，气大容易长火，不利于身，得调和，你说你天天喝茶了都，怎么这养气功夫，不见长，倒是退步不少！”

    悟空笑吟吟道，随即便抱了鱼儿下山，向着长安踏进。

    是水绿山青似一色，轻轻鸟鸣和弦声，林间清香混花香，有风儿起，有云儿动。

    合乎自然，合乎大自然。

    “老弟，你说破天，这也就是一条普通的鱼儿，你说说，到底有什么玄机，总得有点缘由吧？”

    大道上，悟空与顺风耳顺道乘坐一辆要进城的牛车，也是运气好，刚好遇到了要进城卖些杂物的老汉儿。

    “两位小哥，这鱼滋味应该不错，也能卖个三五十文，二位怎么只捉了一条鱼儿来？”

    老汉靠在车前，挥舞着小鞭赶着老牛，瞥了一眼后问道。

    顺风耳摊开手，示意让孙悟空自己解释。

    他是跟着收徒来的，也没想到孙悟空会拿条鱼儿进城。

    “老人家，这鱼可不是卖的，俺与它心有灵犀，它选了我，我又选了它，虽只有半日光景，可这交情不浅了！”

    悟空轻声言道，也未开玩笑。

    论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

    与人论交，或要说三分隐三分藏三分，还有一分犹豫着要不要说。

    指点他人，不如三缄其口。

    毕竟很多时候，开口解决不了问题。

    只会惹人厌烦，徒添埋怨或者不快。

    与非人生灵论交，有时候就要简单的多了，他喜欢简单的，就比如这条鱼儿。

    愿意跟他走，也乐意跟他走，他要是将其卖了，伤的不是鱼儿的心，是他的心啊。

    “交情？你与一只鱼儿说什么交情，它又不是人，能听懂什么，还不如卖了换几个钱花花！”

    老汉随口道。

    “老人家这话不对，是个人儿就能听懂了，恐怕未必，就怕自以为是的懂了，此懂非懂，怕是不懂装懂！”

    悟空轻声回道。

    “你这是说我老汉不懂装懂，你们读书人说话真别扭，骂人还拐着弯儿，你不如直接说我老汉没见识！”

    老汉回头瞧了一眼悟空，微微皱眉，觉得悟空不是个直爽人。

    “老人家你又错了，俺老孙不是什么读书人，你若是眼睛不花，应该能瞧的清楚，我是个猴儿来着！”

    悟空无奈道。

    “猴儿？这说话的猴子我也见过，学人的也不是没有，你嘛，不像！”

    老汉望着前方的道儿，笃定道。

    会说话的猴精，他也曾瞧见过，不是这么个模样。

    学人走路，吃穿的猴儿，他也见过，与这位差多了。

    他眼睛不好使，可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着呢。

    怎么会连只猴儿，还是人儿，分不清楚。

    “你呀，顶多就算一学猴戏的，是吧？”

    老汉的话一出口，顺风耳已经乐不可支，笑的眼泪花在眼眶打转，就算不敢流下来。

    望着这蓝天白云，他觉得，这今儿的天气，也是好笑的。

    “要我说，这学什么不重要，能挣钱才是这个，你也别不好意思，学猴子怎么了，这猴儿演的七分真，那银子也是大把！”

    老汉想着现在的年轻人是与他们这些老家伙不一样。

    这种硬说自己是猴的，不想承认自己是人的，可是头一回。

    “年轻人，日子还长着呢，这人啊，活着就该用心，努力，往好日子奔，有奔头，活着才有意思，是不是？”

    “听你这说话的语气，年纪也不小了，这般年纪，还没寻个婆娘吧！”

    “这人啊，就该有个相好的，你呀，若是有个婆娘，便不会说这胡话，与条鱼论什么交情！”

    “你说一条鱼，它能懂什么是交情……”

    “就像那猴，学的再像人，那也是一只猴，你学的再像猴，你也是一个人，不能人变了猴，猴变了人！”

    ……

    老汉喋喋不休，顺风耳第一次有了想捂住耳朵的想法。

    祸从口出，这四个字在这一刻要多贴切有多贴切。

    原来是这么用的。

    今儿但凡换个人来，这老汉脑袋不冒血，他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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