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给贫僧来二十个……”

    待小厮下楼，玄奘沉静道。

    猪八戒扭过头去，把嘴角往下压了压，一帮孩子不知道长老突然怎么了，皆是有些诧异，惊讶的看向玄奘。

    “老爷，不好意思，这想要二十个的话，似僧侣，起码得达到小禅师的级别才行，你看？”

    小厮先是赔了礼，这才笑着说着。

    其意思，就是想让玄奘拿出证明小禅师的东西来。

    “老爷，因为您面生，小的需要确认一下，您下次来，便不需要如此了！”

    小厮又解释了一句。

    “施主，这所谓的级别，可能与贫僧说一说？”

    玄奘面色不变，突然问起。

    小厮愣了愣神，却也耐心解释了一番。

    这人，身份有别，待遇便有别。

    似平民百姓，是最普通的那一类，似进店，叫那人畜，也只能叫一位。

    但只要有身份，如最普通的道士，和尚，便可以叫五位，由级别，依次可以叫十，十五，二十……

    其他的，基本上也如此。

    级别越高，限制，约束便越少，吃喝住行，任何方面，都是这般。

    “施主，那外面的叫优伎，这人畜又是？”

    玄奘合手问道。

    看情况，都是做这生意的女子，为何叫法还不一样。

    “这个么，外面的，她们有自己择人，自己决定与谁做生意的权力，要是有人强迫，是可以请官府出面的。”

    小厮笑容有些僵，心下已然明白，这帮人多半不是本国的。

    要不然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还是耐心说了一句。

    “人畜，顾名思义，就只是有个人样的畜生而已，没有任何权利，你损坏，弄死，只需要按价赔偿……”

    小厮一通言语下来，让玄奘沉默不已。

    “那给贫僧来五个，还有他们……”

    玄奘指向身后八戒，悟尘等众，八戒可以来五个，悟尘也五个，这李虎，吴季，还有十几个孩子，一人一个。

    这么算下来，总是可以的。

    “老爷要什么品质的，这人畜分四等，一等只有达官显贵，道门国师，观主，佛门住持，方丈，大法师才能用得……

    二等，那官家子弟，富商贵族……等可以受用。

    三等……”

    听着小厮说这些，师兄弟已经是云里雾里，并非听不明白，而是疑惑，玄奘为何要那人畜。

    自己师傅什么性子，他们自然清楚。

    就是叫了来，也不会是为了做那种事，那这原因，便有些难猜了。

    玄奘却是一直等小厮说罢，眼睛微动，也就是说，他们这些人，只能从三四等中选择了。

    当即便选了四等。

    “老爷对下人真好啊，这样，您是新客，小的为你抹了零头，这人畜，便收您三十两银子，再加上客房……”

    小厮见要的这么多，笑容立马就不僵了。

    越发真诚起来，虽然他不明白，这女的也要什么人畜，不过，只要是赚钱的活，也没必要想那么多了。

    说不定，人家就好这一口。

    猪八戒眼神幽幽，付了钱，这老和尚一开口，他就没了五十两。

    要是没个解释，他就要埋怨了。

    把银子这样用，不经造啊！

    “施主，把她们都送到贫僧的房间就行！”

    玄奘从容说道。

    小厮一副恍然的模样，意味深长的点点头，本以为是对下人好，没想到是对自己好。

    这和尚，精力旺盛啊！

    一行人上了楼，李虎带着孩子们到了一间大通房，玄奘与悟尘八戒，便到另一间大通房。

    “师傅，你不解释解释？”

    猪八戒闷声说道。

    心里在为自己的银子心疼，那是人吗，那是钱啊！

    “为师这么想了，便这么做了。”

    玄奘有头没尾，沉默后说了一句，他听到人畜这个词时，心里不禁一跳，当那小厮解释时，便只余悲凉。

    她们是人吗，是人。

    真是人吗，不是人！

    何其可笑的世道，掌权者可以决定什么人是人，什么人不是人。

    这个世道，让他心里发寒。

    “师傅，你救得了她们一时，难救一世！”

    猪八戒罕见的沉默，莫名的说了一句，靠银子让她们活的像人？

    那得要多少银子，就是有几座金山银山，恐怕也是杯水车薪。

    “为师先救她们一时，再救她们一世！”

    玄奘抬眸道。

    不久，小厮送来人畜， 进入屋中，排列开来，小厮说了一句听从老爷吩咐后，便离开。

    那一个个人儿，容貌各异，神情却无多大差别。

    只是在看到悟尘与猪八戒时，还是有了些许慌乱与不安。

    “你们坐，八戒，多要些水杯来，为她们倒些茶水！”

    玄奘轻出一口气，声音低沉道。

    猪八戒应了一声，便去寻小厮，老和尚的慈悲，在这样的世道，对老和尚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贫僧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奉我朝陛下之令，去那西天灵山，拜佛取经，一路有所见闻……”

    玄奘见她们坐下，也不解释缘由，只是从头说起，从他出身，寺院生活，再到遇到一个人，夜入化生寺……

    从那里，他的人生有了变化。

    一个个女子，先是茫然，后又生惑，毕竟在往日，她们来侍奉客人，做的事，通常只有一种。

    虽然花样多变，姿势不一，可叫她们的人，也只是为了发泄。

    今日，莫不是喊错了人，怎么像是来听故事的？

    一帮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相对，皆是看到了对方眼里的不解与困惑。

    哪有人花了钱，就只是让她们听个故事？

    可见那容貌俊朗的和尚，就真的只是在讲故事时，这些女子眼中，也有了些变化。

    和尚的故事精彩，声音有磁性，很吸引人。

    故事也跌宕起伏，配上那语调，极具感染力。

    她们大多数人，不说去过远地方，就是出过都城的，也少的可怜。

    生下时，便已经是别人赚钱的工具。

    又何谈自由与不自由。

    众人的眼中，多了一丝对玄奘的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在经历这么多后，依然有这么一副心态。

    她们没从那和尚眼中，看到高高在上，没有傲然，没有欲望，嫌弃，鄙视，憎恶……

    一切料想中，在许许多多人，扑倒在她们身上时，露出的各种各样的眼神，她们都没在玄奘眼中读到。

    那深邃的眼眸，很像一眼清泉，清澈澄亮，没有一丝杂质。

    在他的世界里，有善，有恶，有仙神，佛，妖魔。

    是那样精彩，那样惊心动魄。

    渐渐的，众人听那故事，听得入了迷，渐渐的，她们也不再关注，那个长得太好看的和尚的容颜。

    他那故事，比那张脸，更吸引人！

    那故事中的猪八戒，与悟尘，她们不难猜出，只是，这里，并没有见到那个猴儿的身影。

    期间，猪八戒与悟尘，时不时为众人添上茶水。

    被长相凶恶的妖怪伺候，这可是有生以来头一遭，平时，只有她们伺候人的份，像是底层的尘埃，何时有人关注过她们内心……

    于是那麻木不仁的心间，先是有惊慌，不安，拘谨。

    而后便有了感激，羞涩，欣喜……

    原来，可以被尊重，礼待……这就是人的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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