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限光阴过隙，无情日月飞梭。

    少林寺中，方丈原德床前。

    此时的原德躺在床上，已是风中秉烛，气息十分微弱。

    济苍跪坐在原德的床边，眼角悬着泪水。

    如今的他，已不再是之前那个少年，脸上多了些岁月的刻印，显得成熟稳重。

    济诚咬着牙，眼眶通红的站在一旁，撇过头去不忍看眼前的景象。

    身后的众人都是低着头，面上满是哀切。

    尽管不想承认，但他们都清楚：原德方丈要交代后事了。

    这位慈爱和善的方丈，将要离他们而去了。

    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原德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见此，济苍赶紧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将师父枯瘦的手紧紧地握住。

    “师父，师父你想说什么？”

    “我，我听着呢，师兄也听着呢！整个少林都听着呢！”

    曾经一向稳重的济苍此时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泪水自顾自地落在了床沿。

    “济苍......济诚......”

    “诶，师父，济苍在呢！”

    济诚连忙跪坐于地，声音颤抖地答道：“师父，济诚也在呢！”

    原德那双颓败的双眼慢慢看向两人，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好孩子，你们听好。我走之后，济苍就是少林的方丈。”

    “济诚，你的性子跳脱了些。这么多年了都是这样。”

    “我不劝你了，性子哪有性命重要，你说是吧？”

    每一句话语说完，原德的气息就肉眼可见的衰落了几分。

    “师父，您少说点话吧！”

    济诚哽咽着开口劝说。

    “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死生自然理，我只是加快了些进程。”

    “济诚啊，以后多帮衬点你师弟，，你俩性子刚好互补。”

    “师父......”济苍心痛得难以言语，眼泪簌簌下落。

    在师父面前，师兄弟俩可以一直是孩子，可以后就不行了。

    “好了，我的时间，差不多了。”

    “最后一件事，前段时间我的心绪一直有些不宁，该是要发生些事情了。”

    “你们要做好防备啊。”

    “放心师父，您说的我们都会记住的！”济苍赶忙回复道。

    “好好好！”

    三声好后，原德衰弱的气息陡然一升，用尽力气说出最后一番话。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啊！渡劫，渡甚鸟劫！”

    原德的声音戛然而止，没想到在他生命的最后学了一下自己那性子跳脱的徒弟。

    济苍和济诚还等着那遥不可及的后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们踉跄着爬起身，却发现师父已经安详地离开了。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甚至灵魂都消散在了世间。

    这便是化神向更高层次渡劫失败的后果吗？

    所有人的心头都像是压着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

    少林寺中，渐渐响起了超度的声音，木鱼、经文，糅杂其中。

    许久，声音停歇，原德尸身葬入了塔林。

    济苍过几天就要正式接任少林方丈之位。

    众人都没有反对，原德曾经的威望颇高，济苍的口碑也很好，而且他如今更是化神境界。

    虽是化神初期，但济苍的年龄并不算大，算是天赋异禀了。

    强忍着悲痛，一干人等还是将所有的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

    日薄西山。

    师兄弟俩并肩站在山巅之处，望着远方昏黄的晚霞，莫名感觉像极了行将就木的老人。

    “师弟，你说，到时候我们万一突破渡劫失败了，会和师父一样吗？”

    原本沉闷的氛围随着济诚的开口被打开了一道口子。

    沉默许久，济苍沉声说道：“灵气在缓慢复苏，说不定，那个时候就没那么难了。”

    “或许吧。诶，师弟你说，这贼老天，凭什么要把人劈个神魂俱灭啊？”

    面对济诚愤懑的抱怨，济苍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因为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如此之绝。

    正当他陷入沉思之时，济诚深吸口气，下定了一个决心。

    他对着那一片昏黄，语气之中不复平常的轻佻，反而是多了份毅然决然。

    “师弟，等你正式继位，我就再次下山！”

    “师兄，一定要下山吗？”

    “嗯，四处游历，红尘历练，说不定能找到些有用的法子。而且，师父不是说有大事将至吗，兴许能发现些苗头。”

    “好，师兄你放心去吧，少林就交给我了。”

    他偷偷用望气观察了师兄，还好，颜色不浅。

    随后，他皱起了眉头，思考起了一些事情。

    好一会儿，济诚打算回去了。

    他转过身，发现济苍仍然作思考状。

    他拍了拍济苍的肩膀，说道：“走吧，回去了。”

    济苍回过神来，看见师兄已经走在了前面。

    他握了握拳，作出了一个重大的人生改变的决定。

    “师兄！”

    “嗯？怎么了？”济诚回过身，疑惑地问道。

    “从今天开始，我不想再看佛经了！”

    济诚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此刻的心情异常复杂。

    “师兄，师父以前教导过我们，生死当如浮云。”

    “可哪能这么容易？我看了那么多经书，还是做不到。”

    “我看了那么多经书，面对师父的死去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随着话语落下，济苍的语气愈发哽咽，最后近乎悲咽着出声。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济苍硬生生止住了情绪，以手掩面拭去泪珠，毅然发誓：

    “师兄，我会好好修炼！我要翻遍古籍！我一定要找到应对的办法！”

    “我不想让师父的事情再在你身上发生了！”

    济诚缄默不语，只是双眼垂下的泪线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嘴角抽动，终于挤出了一句话：“你天赋比我好，说不定先突破的是你呢。”

    “那我就闯出一条路来！”

    注视着济苍坚毅的面庞，济诚突然笑了，他笑得很大声，像是刻意在宣泄着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师弟此刻起彻底和从前不一样了。

    这样也好，自己可以放心的外出游历了。

    济苍也跟着笑了起来，像是在嘲笑从前那个幼稚的自己。

    只是，两人的笑声之下，都掩藏着挥之不去的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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