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区，房屋权属登记处。

        房屋权属登记处是房地产行政主管部门代表政府对房屋所有权以及由上述权利产生的抵押权、典权等房屋他项权利进行登记，并依法确认房屋产权归属关系的行为。

        七八十年代，京城房产交易主要依靠中介机构或通过房产局办理。?

        中介机构在当时被称为“房虫子”或“房耗子”，他们负责房屋的买卖和过户等事务。

        这是一门十分赚钱的买卖，利益产生黑暗，到八十年代中后期，许多中介机构已经由当地的“流氓大哥”控制，他们能够获取房屋交易信息，并提供房屋买卖服务。

        控制京城的房产交易，想一想就知道其中的利润有多么巨大。

        事实也正是如此，后世好几位京城“大哥”就是凭借早期在这一行业深耕，赚足了资本，而后洗白上岸，摇身一变，成为了身价巨亿的富豪，纵横政商两界，住着四合院，玩着女明星，被人尊称为这爷，那爷......早期档案一直空白，直到保护伞落马。

        七八十年代，对于不想通过中介的普通人来说，他们可以选择在“换房站”登记等待，或者参加“换房大会”来寻找交易机会?。

        陈泽就没那么麻烦了，虽然这么多年没回京城，但办个手续，一两个熟人能找到了的。

        登记处门口，陈泽和肖红并肩而立，望着一个提着麻袋离开的老头儿的背影。

        “这老不死的也太欺负人了，临到头了又坐地起价，要我说你就不应该买！”

        “买！为什么不买？别说四万了，五万，六万我也愿意买！”

        陈泽脸上露出了笑容。

        而肖红则是表情有些气愤。

        ......

        “花四万买这座老院子真的值吗？”

        “请把‘吗’字去掉！”

        “值！简直太值了！”

        “你今天要是不买，以后咱儿子估计会给你送养老院享福。”

        肖红没有听懂陈泽的梗。

        “养老院怎么了？养老院不是挺好的？”

        1980年，陈泽新年第一件事，就是买房子。

        他花了足足四万大洋，从房主手下将迎仙楼所在的三进院子买到手，成功让自己成为房东。

        房子到手后，陈泽开心的像个孩子。

        但在肖红看来，这笔买卖却十分不值当。

        “每年几百块钱的租金，十年才几千，干嘛要买呢？租房子不是更好吗？”

        “这你就不懂了，皇城根儿上的房子，怎么可能一直这么便宜？”

        “你别看那老头那么高兴，有他哭的时候。”

        陈泽回想起和那个精明老头讨价还价时的场景。

        那老头确实是精明，看出了他诚心想要买，狮子大开口。

        这座1200平米的三进院子，他本开价15元每平米，这算是公道的市场价。

        没想到老头一听，吹胡子瞪眼，扭头就走。

        还骂道：“臭小子，坏的很，你当我傻？”“这是我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老房子，你想一万八买？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我说什么都不会卖的。”

        “没有十万我是不会卖的。”

        老头的态度十分坚决。

        “两万！”

        陈泽报价两万。

        老头止住了脚步。

        “还不够？两万五！”

        老头竖起了耳朵！微微扭过了头。

        “三万！”

        “我需要考虑考虑！”

        在他报价三万的时候，老头表示，需要考虑考虑。

        “三万五！”

        “成交！”

        老头爽快答应！

        最终，两人迅速达成协议，三万五，成交。

        ......

        随后陈泽便回家拿钱，老头找家里人商量，对邻居紧急公关。

        陈泽本以为一切顺利，没想到等他把钱拿过来的时候，老头看到那么钱，又反悔了，临时加价，否则不卖。

        最后陈泽只能捏着鼻子，多花了5000元把院子买下。

        这也是肖红生气的原因。

        ......

        “破院子那么多，干嘛非得花这么多钱，买这一座？”

        肖红还是不解。

        “房子是很多，但像地段这么好，还没有什么纠纷的，却没那么多，这种房子，碰上了就不能放过，买到手就是赚。”

        “你现在还不懂，过两年就知道了。”

        “我就是看不惯那个老头坐地起价，都说好的三万五，临到头了，又涨价。”肖红想起刚刚那老头得意洋洋，耍无赖的样子，恨得牙痒痒。

        “干嘛生气？”

        “咱还得谢谢他，没他咱们可买不到这房子。”

        “谢他干嘛？你傻了？多花了5000块钱，还要反过来谢谢人家，那可是5000块钱，多少人一辈子都挣不来的，咱们在林场的时候，一个月那么累，也才四十多块钱。”

        “你别急嘛！”

        “咱们当然要谢谢他，谢谢他把发财的机会让给咱们。”

        东安门这处宅子，临近后世王府井商业街，三进的大宅院，一千多平，可比“刘星姥姥”几月后买的那处院子好得多，无论是大小，还是地段，都遥遥领先。

        陈泽可不得感谢老头富贵之恩嘛！

        “你要是看不惯他精明的样子，你就等子弹再飞一会儿，过七年八年，十年，二十年的，你再去看看这老头，看他还精明不精明了，还笑不笑得出来。”

        说到这里，陈泽不禁想起《夏洛特烦恼》中的投资鬼才大傻春。

        大傻春撺掇亲戚朋友在零几年以2900的价格，卖掉二环内的房子，去五环外租房子住，还得意洋洋。

        而他从精明老头手中入手这套院子的价格多少呢？

        33.33rmb一平！

        陈泽已经能够想象：

        若干年后，

        院子原住户的子孙在得知，自家曾在二环有一处四合院，但被老一辈给卖了的这一消息时，哭晕在厕所的场景。

        也仿佛看到，那精明老头精明一辈子，努力投机，勾心斗角挣钱，最后发现，自家努力一辈子，赚到的钱，竟然不足四合院的百分之一。

        最终在一众亲戚邻居谩骂中，睁着眼，不甘地躺进棺材！

        死不瞑目！

        到死都忘不了这令人悲痛的一天。

        ......

        “花花，咱们这样不好吧？”

        “咱们跑出来，要是让王主任知道了，肯定会找上门的。”

        “要是让我爸妈知道，我偷偷跑出来，我爹肯定骂死我......”

        一个胖乎乎的女孩，抱着陈花花的胳膊，面有担忧的说道。

        陈花花却是满不在乎，

        “那你说怎么办？出都出来了，难道再回去？”

        胖女孩又有些不确定了。

        “回...去，回去也不太好吧，万一碰上王主任查岗......”

        “翟媛媛，你也真是的，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胆小？”

        “我这不是胆小，我就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有什么好担心的吗，王主任难不成还真能带人到咱们家里帮咱们绑了吊起来？”

        “一群人围着一个摊子，半天卖不出一碗茶，一月不到三块的工钱，站到哪跟猴儿似的让人看！”

        “没一点意思！八抬大轿让我去我都不回去。”陈华气愤地说道。

        陈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胖女孩见状只能紧紧跟在后面。

        ......

        陈花花和翟媛媛是对要好的小闺蜜，两人从小学的时候就一起玩。

        两人最初能走到一起，纯粹是因为俩人都是班上的小透明，受气包。

        两人小时候的都是圆圆胖胖，性子软软，不爱说话， 同病相怜加上住的比较近，最后成为了一对好闺蜜。

        可惜，岁月是把杀猪刀，也是一把整容刀。

        十几年时光匆匆过去，当初圆圆胖胖的两个小胖妞，一个美丽漂亮的大美女，一个却还是圆圆胖胖。

        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兄弟背着自己开路虎，闺蜜突然变漂亮！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两人的感情。

        上学的时候一起逃课，上班的时候一起旷工，相当于男人三大铁了。

        ......

        中午的街上来往的行人熙熙攘攘，自行车的铃声“叮铃铃”嘈杂聒耳。

        陈花花避过来往的行人，和小闺蜜并肩而行，

        “媛媛，咱们都走这么远了，还没到吗？你不会迷路了吧？”

        “不会，我记得清楚着呢，不会错，就在前面不远。”

        胖圆圆指着前面不远的路口，说道。

        “那快点儿吧，我都快饿死了。”

        “我也好饿。”

        十分钟后，两个女孩，一胖，一瘦，站在胡同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的肚子都咕噜咕噜响，

        “媛媛，你确定就是这里？谁家饭馆开在这里？”

        胖圆圆没了先前的自信，不太确定地说道：

        “应该...是吧，我也就跟我哥来过一次，记得好像就是这个胡同。”

        “哎呀，是不是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为了吃这口饭，咱都快从城南走到城北了，我腿都快断了，要是不好吃，可就亏死了。”

        翟媛媛圆乎乎地小脸坚定地说道，

        “这点你就放心吧，包好吃的，花花，我的口味你还不清楚，肯定不让你白来。”

        翟媛媛回味半个月前跟大哥来这里吃的大盘鸡，肉嫩得不像话，肥美的鸡肉跟以前吃过干巴巴的鸡肉都不一样，土豆也好吃，浓浓的酱汁，拌着烩面......

        想到这里，她不禁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口水。

        “花花你放心，包好吃的！”

        两个小姑娘壮着胆子，走进了胡同。

        两人能成为朋友，不是没有原因的，除了性格原因，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两个小胖子都是贪吃鬼。

        陈花花自不必说，翟媛媛家里条件也不错。

        母亲是国营商店的售货员，父亲是厂里的驾驶员，都是八大员之一，待遇自不必说，相当于二十世纪初的公务员，教师组合家庭，妥妥的中产工人家庭。

        翟媛媛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全家就她这么一个女孩，还是老小，自小都是一家子的宠爱对象。

        小姑娘好吃好喝的从来没短过，要不也不会从小就没瘦过，一直胖到现在。

        两人对吃的都有一套自己的看法，而且惺惺相惜，有好吃的一定会告诉对方。

        可以说，俩人这些年攒下的钱，都花在吃上了，是一分钱都没浪费，全都进了肚子里。

        陈花花也馋了好久了，好几天前就听了媛媛念叨，有家胡同的里的大盘鸡很好吃。

        一直想来吃，可惜兜里空空，没有钱，总不能吃霸王餐，被人扣下刷碗吧！

        好在今早出门前让她堵住了小舅，从小舅兜里敲诈了十块钱，这才可以好好挥霍一番。

        陈花花摸了摸兜里的钱，毅然决然和闺蜜走进胡同里，想要见识见识闺蜜口中好吃的大盘鸡有多好吃。

        “他们家菜单上还有其他菜，有好多都是大酒店才有的，听说后面两个院子也是招待客人的，就是菜有点贵，咱俩还是先点个大盘鸡吧，大盘鸡最实惠了......”

        ......

        迎仙楼，陈泽抽着烟和几个老兄弟在院墙边上说说笑笑。

        突然，他仿佛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这儿还挺大......’不经意的扭过头去看，然后像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能不熟悉嘛！早上出门还见！还敲诈了他十块大洋！

        眼看陈花花往这边走来，还没注意到自己，陈泽连忙把烟头掐灭，对几个说笑的老兄弟说道：

        “你们先聊，我想起点事儿。”

        说着就要顺着墙根儿溜到中院。

        他开饭馆的事是一直瞒着家里，家里老娘可是天天为他工作担心，要是让陈花花这个小间谍知道自己偷偷开饭店的事，指定是没好果子吃。

        他老娘估计能扒了他的皮。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陈泽这样想着，扭头就走，头都不带回的。

        可是，要么说经常在一块生活的人之间是有修罗感应的，就在他转身顺着墙根儿往中院走的时候，刚刚进来的陈花花，只是扫了一眼，目光就停留在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上，立马喊道：

        “小舅，小舅！是你吗？”

        听到身后的声音，陈泽不但没停下脚步，反而窜得更快了。

        从远处看，大高个子鬼鬼祟祟，就像是“嘎子偷狗”的名场面。

        “小舅，陈泽，陈泽，你别跑，我们看到你了！”

        “我看到你了！”

        虽然前面的身影脚步没停，也没任何回应，但陈花花对自己小舅太熟悉，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并且十分肯定，自己没看错。

        ......

        “花花，那真是小舅吗？”

        “百分百是！”陈花花咬着牙说道。

        “好像真有点像小舅，那他为什么跑啊？他也是来吃饭的吗？”

        “不知道！哼，见到咱们就跑，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陈花花虽然也不清楚小舅为什么见到她就跑，但凭借她仅有的智慧，也能猜出，这里面肯定有事儿。

        “这块石头我好像在我家见过！”

        陈花花看了眼这处隐秘的院子，树边丢着的两块有些眼熟的练功石，又瞅了眼墙角散去的饭馆员工，总觉得其中有几个人自己讲过，好像在她小时候还来过她家。

        “花花，你是不是看错，就两块石头，这东西不都长得一样吗？”

        “可能吧！”

        “走啦，花花，咱们先吃饭吧，到底是不是小舅，晚上回家问问他不就知道啦，走吧，我都快饿死了。”

        陈花花压下心中地疑惑，决定先吃饭再说，于是和媛媛走进饭馆前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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