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烟连忙转着轮椅过去看了看，人还是没有醒过来，只不过像是做了噩梦，不知什么时候起，出了一头的汗，汗水打湿了他的额前的头发，面色痛苦而无助。

    她拿帕子细心地将陆乾额边的汗水擦去，见他口中仍在喃喃什么，想要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跟前去听。

    一旁的李承翊看着她亲近陆乾的动作，只觉得无比碍眼，一把将她拉开道：“应该只是做了噩梦。没什么好听的。”

    阮明烟嘟了嘟嘴道：“可我听他在说什么雪还是血的。”

    不知为什么，她心中有些怪异，总感觉，他是在呼唤什么人。

    李承翊漠然道：“这跟你没有关系。”

    阮明烟气的想打他，这人，怎么能这么小心眼呢，她忿忿地想。

    倒是坐在一个蒲团上打坐的普度大师看着这对别扭的小情侣，笑了笑：“既然人没事了，两位就回去休息吧，别待在这里打扰我了。阮大姑娘今日辛苦了，老衲在此谢过。”

    阮明烟当然不是真的生气，对普度大师笑道：“是我应该做的，大师言重了。”

    李承翊正为自己的失言感到懊恼，听了普度大师的话，想到折腾了一晚上，阮明烟到现在还没有合过眼，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愧疚，也顾不上生气了，温声道：“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阮明烟点了点头，两人跟普度大师告辞，出了院子。

    李承翊一路推着阮明烟往她之前住的客房那边走，阮明烟仰头看着那轮满月，见这人完全没有跟自己搭话的打算，心中为自己默哀了几分钟，然后在沉默寂静的氛围里，突然开口问：“你住哪里？”

    李承翊愣了一下，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也不打算多言，伸手指了一个方向道：“那里。”

    阮明烟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发现他指的院子跟自己的住处只隔了一堵墙，想必是刻意安排的，心里一暖，笑道：“若雪姐姐应该已经睡熟了。我回去怕是会打扰到她，这个时候醒了，说不准就睡不着了，我先去你那儿吧。”

    李承翊觉得她说的也有理，没有说话，直接推着人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他的院子是相国寺专门留的，比阮明烟住的那个大了不止一倍，李承翊正要推着阮明烟往偏房走，她哼了声道：“去你住的屋子。”

    李承翊不解地看着她，阮明烟理所当然道：“我饿了，你屋子里有夜宵吧？”

    李承翊点点头，他虽然不一定用，但下人肯定会准备的。

    不过东西端到哪里吃不一样，李承翊若是这时候还看不出阮明烟是故意的，他就是个傻子。

    见他站着不动，阮明烟催促道：“走啊，还愣着做什么？”

    李承翊无奈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阮明烟瞅了瞅黑漆漆地夜色，睨了他一眼问：“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虽然是盛夏，但夜里的风还是有点冷，阮明烟又穿的薄，说话间就打了个哆嗦，李承翊见此，二话没说，迈步推着人进了自己的屋子。

    里面早有下人收拾妥当了，屋中靠窗的位置摆着一个小几，上面摆着各式的小点心。

    阮明烟直奔那里，吃了两口，又有些不满道：“你大晚上吃这个不觉得噎得慌吗？”

    李承翊只觉得被她噎得慌，满肚子的怒气和怨气发不出来，又咽不下去，难受的很，耐着脾气道：“我晚上一般不吃东西。”

    所以这些纯属摆设？

    阮明烟觉得就不应该对他抱希望，直接道：“我想吃馄饨。”

    “你说什么？”

    “我要吃馄饨。我好饿，我忙了一晚上，难道连碗馄饨都不能吃？”阮明烟眼巴巴地望着他委屈道。

    李承翊对上阮明烟那双黝黑清澈的眼眸，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后，转身吩咐下人：“去做碗馄饨来。”

    顿了顿又道，“做两碗吧，顺便抄几个小菜。”

    被她这么一折腾，他也觉得饿了，或许吃点东西，心里就不会这么难受了，李承翊想。

    在屋里伺候的下人有些惊异地看了眼阮明烟，像是看一个怪物一样，毕竟在世子面前敢这样张狂的人，他还没有见过，不过也只是一眼，看完连忙收回视线，应了一声出去了。

    李承翊打发了其余的人，坐到阮明烟对面临窗的一把椅子上，沉默了片刻，才问：“你要说什么？”

    阮明烟气闷，这还是个男人吗？自己都走了这么多步了，他竟然连一步都不肯走。咬牙道：“你难道没有话说？”

    李承翊望向她，深邃的眼中那浓重的情绪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突然就觉得或许是自己太过分了，说那些话的时候，丝毫没有顾虑他的想法。

    她歪头笑了笑道：“如果我不坚持过来，你打算怎么办？把心中的负面情绪都自己消化掉还是就此跟我分道扬镳？”

    李承翊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想好。”

    他被她气疯了，只是想着不能对着她发泄自己的怒气，根本没有想过要怎么办？

    “分道扬镳是不可能的，阮明烟，就算你回到自己的世界，我也会想办法跟过去，我对你，不会放手的。”李承翊一字一顿道，这是他心中唯一确定的事情。

    “你不是听到普度大师的话了吗？我回不去了。”阮明烟说这话时眼底有雾气升起，但她心中并不觉得怎么难过，甚至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想，她穿越时间和空间来到这里，大约是为了遇见这个人吧。

    李承翊在这一刹那，感受到了她心中的脆弱和无力，是啊，她从另一个世界而来，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

    她想回去，其实并没有不对。

    是自己太自私，只想她留在这里，永远都无法离开。

    李承翊起身走到阮明烟面前，俯身拥着她软声道：“你还有我。”

    阮明烟点头道：“我知道，我只是，一时难以适应。”

    难以适应这个陌生的世界，也难以适应你的深情。

    她拉开李承翊，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其实，普度大师问我对那个世界还有什么未了的牵挂时，我想不出来，但我听到自己回不去的时候，却并没有自己原本以为的那么难过。”

    “为什么？”李承翊看着她秋水般清澈的眸子，里面有他的倒映，她的眼里是有他的，这让他觉得踏实而满足。

    “因为，我对那个世界没有牵挂，对这里，却有了牵挂啊。”阮明烟笑盈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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