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八府的漕运，你可以想象，肖家手上握着的，就怎样一座金山银山，觊觎的人自然不少，没点官府背景是撑不住的，所以肖家一直有意与世族联姻。而肖大小姐是肖家这一代，唯一的一位嫡女。”

    阮明烟这回明白了：“肖家有金山银山，却缺少护住这份家底的实力，而世族一般都有子弟入仕，有官府做靠山，肖家也能更加如鱼得水，这是双赢的好事，问题恐怕出在，真正的世家大族，瞧不上肖家吧？”

    在这个时代，金钱的作用还没有充分的凸显出来，商人手中有钱，地位却最低下，那些世族出身的人，哪怕一无所有，也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根本看不起肖家这样的门楣。

    李承翊见阮明烟一点就通，眼底噙着一抹笑意点头：“你说的不错，真正的世家大族看不上肖家这样的门第，所以肖家高不成低不就，最后千挑万选选了个王家，将唯一的嫡出女儿嫁给了王家嫡次子。”

    “王家？”阮明烟对这些东西真的是两眼一抹黑。

    “也算是岭南的大族了，只是这些年没落了些，也就顾不得什么颜面了。不过在世人眼里，还是肖家高攀了。”

    阮明烟点头表示明白，但如果这是一桩美满的婚姻，想必也不会引起人们的议论纷纷。

    她看向李承翊，示意他继续，李承翊也不卖关子：“据说这位肖大小姐性格嚣张跋扈，嫁到王家三年无所出，王公子要纳一名婢女为妾，她死拦着不同意，就连王家长辈出面，她也仍是不从，后来那婢女有了身子，肖大小姐一气之下给王公子扔下一封休书，回了娘家。”

    阮明烟一双水灵灵地大眼睛里写满了惊奇：“女子可以写休书？这东西能生效吗？”

    “反正肖大小姐不愿意再回王家，所以这东西生不生效已经不重要了。”李承翊发现阮明烟关注的重点似乎有些不大对，“你，不觉得这做法有点出格吗？”

    阮明烟翻了个白眼：“哪里出格了？男人有无数的理由可以休女人，女人休个不忠的男人就算出格？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李承翊看着阮明烟的神色，到嘴边的话没有说出来，而且他发现阮明烟说的其实很有道理，只是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而已，沉吟了片刻问：“你觉得肖大小姐的做法是对的？”

    阮明烟已经吃完了，拿帕子擦了擦手，漫不经心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别人家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谁对谁错呢，我只是觉得，这世道对女子本就严苛，但凡能忍着，肖大小姐想必也不会愿意闹到这个地步。”

    想当初，原主又做了什么，便被满京城的人传言嚣张跋扈，心狠手辣，黎耀更是亲自登门退婚，人言可畏，就算她不来，原主也活不了太久吧。

    阮明烟不想再谈这件事，想起一开始的话题，疑惑道：“这跟最近这镇上人多有什么关系？”

    李承翊见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情绪低落起来，深邃的眸光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道：“肖大小姐那封休书，对王家来说，是奇耻大辱，所以王家自然不能善罢甘休。”

    “不善罢甘休又能怎样？”阮明烟脱口道，说完才意识到什么，语气中带上了嘲讽的意味，“哦，他们是不甘心到嘴的肥肉就这么没了是吧？”

    李承翊听她把肖家比作肥肉，觉得这个比喻十分的贴切，又无端觉得好笑，但终究没有笑出声来，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王家时常派人来肖家理论，说肖大小姐是他们家八抬大轿娶回去的，生是他们家的人，死是他们家的鬼，想要将人接回去，但肖家说休书已经给了他们家，以后两家就没有关系了。”

    阮明烟又评价道：“王家这吃相也太难看了点，为难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能耐，他们家不是世家吗？不要名声了？”

    李承翊听她这么说，终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咳了两下，才又道：“名声？可能他们一开始觉得肖大小姐的名声更经不起折腾吧。”

    阮明烟无语道：“怎么会？肖大小姐连休书都写了，还在乎名声做什么，肖家有的是钱，她想找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何必去吃回头草。”

    她这话让李承翊想起她之前劝傅心茗那丫头的时候，似乎也说过傅家有钱有势，想找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之类的话。

    就连她自己，似乎也并不在乎名声，当初满京城都是关于她的谣言，什么难听的都有，她好像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

    他眯着眼睛问：“你觉得名声不重要？”

    阮明烟大手一挥：“有个好名声固然重要，但若是没有，也不是不能活。其实对女子来说，你会发现，当你不在乎名声的时候，反而能活得更好。别人说什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活得开心才重要啊。”

    李承翊神色复杂地看着阮明烟，他发现阮明烟的很多想法都和当下的人不一样，说惊世骇俗都不为过，偏偏只要认真想想，就会发现她说的其实很有道理。

    他突然有些好奇，阮明烟究竟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长大的，才会生出这些与众不同的想法。

    他笑了笑道：“看来，你很欣赏这个肖家大小姐。”

    阮明烟叹道：“这个世界，女人活得太不容易了，像肖大小姐这样勇于和世俗对抗的奇女子，谁能不欣赏呢？”

    她叹完了，回头不满地看着李承翊道：“所以后来到底怎么样了，你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李承翊无奈道：“明明是你总打断我的话。”

    说着见阮明烟瞪他，连忙道：“是我的错，我说总行了吧。”

    他接着之前的话娓娓道来：“就这么拖了一年，王家还是不肯罢手，肖家烦不胜烦，干脆公然发了帖子，说要为大小姐比武招亲，日期嘛，好像就在这两日了。”

    阮明烟听着噗嗤一下：“这么公开打脸，王家脸都被踩地上了吧。”

    她笑完眼睛扫了扫来来往往的人，又问：“这些人都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他们不怕得罪王家？”

    李承翊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遥远的长街：“钱帛动人心，王家算得了什么，更何况肖家这么做，怕也是无奈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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