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阮明烟声音清脆道，“你一定要让我知道的，不是吗？”

    阮明烟很确信，原主在这个世上活了十几年，明澈之前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既然如此，做个隐形人就好了，为什么现在突然又出现了。

    别说什么临死前想见一面的鬼话，阮明烟相信，明澈有无数法子能在她毫不察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见到她。

    现在看来，就算李承翊不说，就算自己猜不到，明澈也一定会想办法，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世。

    明澈闻言缓缓点了头：“你很聪明，让我省了很多事。但相信我，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那些事。”

    如果可以？

    阮明烟眉心微蹙，为什么不可以？

    不过这样蠢的问题她没有问出口，想到自己身上的毒，了然笑道：“有人盯上了我？”

    明澈扶着杯口的手指顿了一顿，只听阮明烟继续道，“不，是有人一直在盯着我。”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阮密为什么会将原主养成那样的性子，为什么会在她的双腿摔断后，顺水推舟将她体内的毒全部逼到了腿部，让她成了一个残废。

    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她成为一个，在世人眼中没有任何威胁的废人。

    阮明烟眸子微眯，对上明澈看过来的视线：“看来明家藏了一个很大的秘密。一个让你能活到现在的秘密，一个即使你死了，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秘密。”

    “算不上什么秘密吧，毕竟知道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明澈并不意外阮明烟能猜到这么多，从见到阮明烟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的聪慧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他仰头将一直拿在手中的那杯酒一口喝了个干净，然后缓缓开口：“这事要从本朝开国那时候说起了。当年明家先祖跟随高祖皇帝打天下，战功赫赫，而这战功中最耀眼的一笔，是率先攻进了前朝皇宫，亲自手刃了前朝皇帝。只是当时的他并没有想到，就是这件事，为后人留下了永远无法根除的祸患。”

    阮明烟听着他讲述这么久远的故事，不知不觉端起酒杯又喝了一杯，听到这里，忍不住问：“是前朝留下了什么东西吗？”

    她的思维敏捷，让明澈都忍不住侧目，他苦笑道：“若真有什么东西也就罢了。前朝皇帝死后，后来攻进京城的人才发现，前朝的国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搬空了。前朝国祚三百余年，可想而知，国库积累了多少稀世珍宝。高祖知道后大怒，却怎么也查不出那些东西的下落。”

    说到这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已经不言而喻，阮明烟不由觉得好笑，权利与财富，果然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刀。

    话说多了，明澈觉得喉咙发痒，又忍不住咳了几声，才继续道：“开国之后，不知怎么突然传出，前朝皇帝将国库珍宝所藏之地告诉了明家先祖，面对众人的猜疑，先祖百口莫辩，最后自请去镇守北疆，事情才算了结。”

    “了结？对于明家人来说，这只是个开端吧？”阮明烟不用想都知道，皇家人本来就爱猜疑，更不用说有这么个现成的把柄，后世的明家子孙都要受这则流言的所扰，不受朝廷信任，再加上统御北疆数十万的铁骑，简直就成了帝王的眼中钉。

    明澈看着阮明烟的眼神多了一抹赞赏，只是再开口的时候，眼中已是说不出的苍凉：“是啊，这只是一个开端，后来明家守着北疆，世代浴血，子孙无一人能善终。可即使如此，也没能换来皇家的一丝信任。”

    明澈的身子是真的虚弱，说了这么几句，已经微微有些喘息，阮明烟要起身去看他，他却摆了摆手，等缓过气来，又放缓了语速道：“这也就罢了，到了我父王那一代，漠北发生内乱，边境安定了许多。皇家却已经再也容不下忠烈王府，即使父王将从小体弱多病的我留在京城作为人质，也没能减轻他们的猜疑。”

    听到这里，阮明烟心中一跳，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十几年前的北疆之变，是皇家人动的手？”

    明澈点头：“他们亲自将北疆兵防图送到了漠北人的手中，并约定事成之后，将北疆的三镇割让漠北。”

    “这也……太丧心病狂了。”阮明烟瞠目结舌，她想过是皇家人做了什么导致忠烈王府兵败，却没有想过真相竟然会是这样的。

    “可不是丧心病狂？大约那时候明家的存在已经成了那些人的心病了吧，就算是勾结异族，割让疆土，也要将明家一举铲除。我父王和兄长都死在了北疆，可悲的是，他们殊死搏斗，连全尸都没有留下，却至死不知是死在自己效忠的皇室手中。”

    明澈的语调平静的令人窒息，可他的话却让阮明烟心中蓦地涌上一股悲愤，只是悲愤过后却是心凉。

    皇家人，真的冷血到让人绝望。

    明澈的话还在继续：“我后来知道了，却已经太晚了，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重伤，兵败，被贬，仿佛都发生在一夕之间，却还不得不叩谢皇恩浩荡，留了我一命。”

    阮明烟冷笑：“还是为了那所谓的前朝宝藏？”

    “是啊，都快百年过去了，皇室却从未放弃过寻找那批宝藏。明家驻守北疆的这些年，朝廷时常用各种缘由克扣军饷。士卒不能吃不饱，明家人便只能自己想法子养兵，只是这样一来，朝廷自然更加怀疑明家手中掌握着那批珍宝。”

    阮明烟这回彻底明白了，皇室和明家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到最后只能不死不休。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怀疑你快死了，所以将宝藏的秘密告诉了我？”这一会儿的功夫，阮明烟已经好几杯酒下了肚，她的酒量虽然不错，但三十年的陈酿，后劲十足，她现在觉得头晕乎乎的，一手支着下巴懒洋洋道。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所以一开始听到李承翊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以为他是为了那些东西。毕竟，他是肃亲王的儿子。”

    阮明烟能理解明澈为什么会这么想，只是……“当年的事情，有肃亲王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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