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皇上原本是不信的，但仔细想想，柳家人确实不应该蠢到这样明目张胆的刺杀三皇子。

    所以对柳贵妃接下来的话生出了一分兴致：“为什么？”

    柳贵妃闭了闭眼，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将这件事摊开在皇上的面前，可如今事关太子，她没有其他的选择。

    “是为了肃亲王府的世子，蔓青自小钟情于世子，两人也算得上青梅竹马，本以为可以结成连理，谁成想世子如今却喜欢上了其他人。”说到这里，柳贵妃再次抬头看了看皇帝，见他依旧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得继续道，“蔓青原本要杀的人，应该是世子的心上人，而非三皇子。”

    皇帝细细想了一遍近来发生的事，隐隐也有感觉，李承翊迟迟不肯答应成亲，应该是在保护一个人，没成想竟是真的。

    今日发生的事情，底下的人已经原原本本报了上来，李承翊为救人抱着一个姑娘坠马自然也引起了他的关注。

    但他跟所有人一样，都以为两人是被殃及无辜了，哪里想到三皇子才是被牵连的那个。

    “那个姑娘是……阮密的嫡女？”皇帝眯着眼睛问，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太子当着李承翊的面向他请旨，想要让这个姑娘入东宫，最后不了了之，似乎是因为李承翊的一句话。

    现在想来，李承翊当时那转瞬即逝的阴翳神情，并非自己的错觉。

    柳贵妃没想到皇上竟然知道，怔怔地点了点头，然后才回过神一般，转了个念头道：“蔓青也是皇上看着长大的孩子，您知道的，她从不是什么冲动行事的人，这次却做出这样的事，臣妾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皇上看着贵妃，柳家的女儿不仅花容月貌，聪慧也不下于那些朝臣，柳贵妃更是其中翘楚，他原本以为柳蔓青能够青出于蓝，现在看来，比起柳贵妃，还是差远了，此时的贵妃娘娘，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还能够短短几句话扭转局势。

    但一向疑心病重，凡是都要三思的皇上，今日却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你想说这事是承翊设计的，他有什么必要这样做呢？昨日朕还承诺，他若有喜欢的姑娘，可以直接让朕赐婚。他为什么还要冒着让心上人受伤的危险，设计这么一场刺杀？况且，围场的刺客是柳家蔓青所派，难道不是事实？三皇子因此受到了惊吓卧床不起，难道不是真的？”

    皇上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柳贵妃就知道他的决定了，可她还是想不明白，或者说，这些年她从来没有明白过，皇上到底为什么这样宠爱肃亲王府的那位世子爷？

    她一直以为这样的宠爱是带着什么目的的，至少不是人们以为的那样真实的，可如今看来，她也有看错的时候。

    但明白这一切，却要付出柳家牺牲一个嫡女的代价，柳贵妃惨然一笑：“不管皇上信不信，臣妾说的都是真的。皇上难道就不想知道，世子为什么这么做吗？”

    柳贵妃是有几分不甘心的，当年她听从家中的安排入宫，固然是为了维持柳氏的荣光，但午夜梦回，她对这个枕边人也并非没有一丝的感情。

    可是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看清过这个男人。

    所以明知道没什么用，她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这样明显挑拨离间的话。

    得了皇上许诺的李承翊为什么还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不惜去算计对他情根深种的柳蔓青，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根本不相信皇上。

    柳贵妃觉得她都能想到的事情，皇上一定也能想到。

    果然，她这句话一出，皇上突然抬眸看向她，眼里虽然盛着笑意，却无端让人觉得冷：“朕觉得你现在更应该考虑的是柳家要如何收场，刺杀皇子的罪名，柳蔓青一个人可承担不下来。”

    说完，他甩袖离开。

    柳贵妃眼睁睁看着那抹明黄色的背影消失，才瘫软在地上，贴身的宫女进来，连忙上前搀扶：“娘娘，您没事吧？”

    柳贵妃神色变幻，最终沉静下来：“把皇上刚刚的话，传给太后。”

    接下来的日子，阮明烟一直待在院子里，来这里该做的时候都已经做了，接下来便只能等了。

    可没想到等了几日，皇上那边仍是没有动静，只听到有人在传三皇子的病好了，柳蔓青提前回京城了这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等待是最耗费人的耐心的一件事，饶是阮明烟这样能耐得住性子的人，也有些烦躁起来。

    索性凌白霜在知道她医术非凡之后，往她这里送了几本医书，阮明烟翻了一下，发现竟是前朝一位御医留下的孤本，当下认真专研了起来，也就懒得再去关注其他的事情。

    同样的，李承翊边养伤边等了几日，皇上那边却像是完全没有当回事，他也开始不耐烦起来。

    他觉得这件事出则生变，便找了个皇上不太忙的时候，去了御前。

    皇上看着面前跪着行礼问安的少年，突然想起很早以前的一些事情，那时候自己刚当上皇帝，而李承翊，还没有出生。

    一眨眼，就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一团天真的扑到自己身上要抱抱的孩子，也会对自己耍心眼了，他突然笑了笑：“这几日朕有些忙，都忘了过问你的伤，可是好些了？”

    李承翊对着皇上的笑眼，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只是没来得及细想：“多谢皇上关心，臣伤的并不重。”

    皇上点点头：“那就好，不然朕还真的没法向你母妃交代。”

    李承翊漆黑的眸底有幽光闪过，但终究没有接这话，转而道：“臣这次来，是有事要向皇上请旨。”

    皇帝的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笑意：“朕一直都想知道，你入朝之后，一直自称臣，是真心把自己当做臣子了吗？”

    李承翊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他，不过五十多岁的人，面上皱纹沟壑，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皇伯父不是一个简单人，却不成想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方。

    难怪这些天一直没有动静，原来是等他来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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