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屿森吃完饭，就坐车去了公司。江漓走进大厅，就看到许稚欢忙碌的身影。

    她在给蛋糕抹奶油，是给贺屿森做的吗？

    她已经是个“合格”的omega了。

    江漓凝视着她的侧脸，看着她认真的神情，轻声道：“稚欢，你还记得你当初的梦想吗？”

    许稚欢认真的压根没注意到江漓出现在身边，手指抖了抖，一颗变形的奶油花朵在粉色抹面上十分突兀，江漓却依然固执地看着许稚欢的侧脸，等待她的答复。

    许稚欢低头咬了咬唇，回答，“哥哥，我记得。”

    许稚欢想要进入科技院，研究omega抑制剂的长久药剂。

    自从性别分化后，omega和Alpha在人类眼里就像两类只知道性的野兽，他们无法抗拒信息素的诱惑，本能的追逐，忽略情感，只追求一时的疯狂和喜悦。

    他们从小就觉得，人是能克服本能的动物。

    许稚欢梦想是进入科技院，那江漓的梦想就是将她送进去，无忧无虑的完成自己的梦想。

    “所以，”江漓垂头，目光落在她的围裙上，“你想好了吗？”

    “哥哥……”

    许稚欢垂头，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惶然无措。

    江漓看出了她的心思，伸手碰了碰她垂在身侧散乱的褐色长发，他微微一笑，“没关系，无论哪种方式能让你感到幸福，哥哥都支持你。”

    嫁给贺屿森，又或是独立自主，只要是许稚欢自己的选择，就好。

    窗外光影如画，阳光将江漓的身体打的形单影只，他终于迎来这一天了。

    曾经认定的两个家人，终于要成为一家人。

    他是局外人。

    他也终于不用再期盼，贺屿森能恢复从前的模样，而那曾经出现过片刻的旖旎心思，在无声的沉默中悄然消失。

    江漓有些庆幸，还好没说出来啊。

    否则，自己如今一定很狼狈吧。

    江漓唇间露出一抹嘲讽的笑，许稚欢已经挤好了奶油，小心翼翼地放好最后一颗装饰用的草莓，将蛋糕递到了江漓面前。

    “哥，生日快乐。”

    鲜红的草莓晃眼似的摆在淡粉色的奶油中间，上面挂着剔透的水珠，嫣红饱满，仿佛下一刻就会在口腔中爆出汁水。

    孤儿院无根的孩子，都会以入园第一天的日期作为生日。

    他是飘零的蒲公英，在娇软的玫瑰面前，显得那么的狼狈。

    到底从什么时候，他和他们之间疏远成现在的样子？

    甜软的奶油入口，几乎尝不到任何味道了，滑入胃里时才能尝到动物奶油留下的苦涩气味。

    “好甜，很好吃。”

    命里苦，总爱嗜甜。

    江漓故作漫不经心地将蛋糕打包，伸出左手看了眼西服下被压着的廉价手表。

    “到时间了，下班。”

    “走了。”

    回忆如同潮水，汹涌澎湃毫不留情地朝江漓涌来，将他拍打在郊区的墓园。

    江漓走到门口，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哥哥”，许稚欢小跑到他身边，柠檬草清甜的气息将他几乎灌满。

    “这条男士项链是贺屿森送给我的，我想他应该是想让我转交给你，你收下吧。”

    精致的暗灰色纸质盒子被打开，露出方形吊坠的银色细条项链。

    他记得，曾经自己也攒过几个月的工资，给贺屿森送过这个牌子的项链。

    脚下的瓷砖突然变得柔软，像是从中冒出无数根肉芽，伸出手指将江漓的脚踝紧紧桎梏在原地。他曾经似乎拥有过贺屿森全部的好，但也只是昙花一现，如今他再也无法，也没资格感受他的一点香气和温度。

    即使他们靠的是这么近。

    两年来的回忆从深藏记忆中的边边角角冒了出来，将江漓强撑的平静土崩瓦解。

    酸意从眼眶冒出来时，江漓垂下头，自嘲的笑着。

    原来自己也不是什么苦都咽的下。

    两人沉默的对峙着，过了一会儿，江漓才终于抬脚逼着自己离开，踏出大门之前，他听见自己的嗓子里发出一道他都感觉陌生的声线——

    “我不要了。”

    贺屿森的东西，他都不要了。

    江漓不知道他在较什么劲，他和贺屿森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也许自己只是累了，不想和“妹夫”继续相处了。

    仅此而已。

    他只想回到只有自己的房间里，睡个昏天黑地。

    ……

    家里的监控，贺屿森在办公室里一帧不落地全都看了一遍。

    ——“这条项链是贺屿森……他让我转交给你……”

    ——“我不要了。”

    贺屿森仰起头，半躺在办公椅上，他抬手掩住眼，酸涩的感觉在手间更加清晰了。

    “哈哈……”

    他突然嗤笑起来。

    江漓，你究竟只是不要那条项链，还是连同贺屿森一起不要了？

    堵在胸口的闷痛逐渐扩张，肆无忌惮地挤压着胸腔，压迫心脏。

    他手指在黑白相间的大理石桌面上轻点，发出清脆的声响，目光掠过手指，落在银色电脑边的木质相框上，贺屿森脸上的表情顿时一柔。

    五年前，他因卷入商战被绑架，江漓不顾众人劝阻，毅然决然地冲进火场将他救了出来。那天过后，他们就双双进了医院。

    他吸入大量烟雾昏迷了几天，江漓的左腿小腿大面积烧伤，做了植皮手术。

    那以为要死去的时刻，重重火焰中，江漓出现的那一刹那，贺屿森只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关节如同过电一样，噼里啪啦的，从天灵盖炸到了指尖，酥酥麻麻的。

    麻痹了心脏。

    二十年来，他头一回感觉到那种玄妙的滋味，醒来的第一件事，他就红着脸对江漓说能不能一辈子在他身边。

    江漓答应了。

    他以为是玩笑吗？

    贺屿森的手指划过相框的玻璃，若有似无地落在江漓的脸上。

    那时他笑的好开心啊，是在笑他将自己救了出来，还是笑他终于骗得了自己的心呢……

    贺屿森的指腹点在江漓的唇上。

    “说了要陪我一辈子的……”

    “不能反悔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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