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星宇赶到的时候就看到穿着一身黑的江漓半跪在地上，怀里抱着的是……老大？！

    他瞳孔猛然一颤，大步走到两人身边，极力压抑住激动的情绪，声音颤抖道：“怎么回事？”

    他看向江漓，正想质问，却看到对方正一脸淡漠地在流泪。

    施星宇顿在原地，徐徐呼了口气，将祁凛的尸体接了过来。

    他一句话也没说，转身急匆匆地朝不远处的车走去。

    在他即将消失在视野的最后一刻，江漓终于回过神来，朝着他的背影大声问道：“施星宇，祁凛他还有救吗？”

    施星宇匆忙的脚步一滞，侧过头打量着江漓脸上的神色，良久才淡淡说：“有没有救对你很重要吗？江漓，你成功了，下一任的上城区队长是你，你已经赢了。”

    江漓表情茫然地朝前走了一步，像是解释般，“我不是这个意思……”

    施星宇没有听下去，嘴角挂起温润的笑，打断道：“那我就先恭喜您了。”

    江漓眉头紧蹙，还想说些什么，就见男人大步一迈消失在了原地，无论江漓怎么呼喊都没有再回头。

    江漓心脏骤然冰冷下来。

    施星宇不信太正常了，毕竟在他们走之前“江漓”还口嗨喊着要上城区老大的位置。

    江漓只觉得好累，来自灵魂深处的累。

    地上仅剩一滩黏糊糊的血，浸满他的脚底，提醒着他刚刚那件事不是一场幻觉。

    他如行尸走肉般顶着清晨的阳光回到了祁凛家，偌大的房子和离开前没有任何变化，冰箱里依旧被塞满了零食，房间各个角落的监控还在24小时运行着。

    江漓来到祁凛的房间，开始反复看从他来到这栋房子里的监控录像。

    祁凛除了睡觉很少在家，偶尔失眠也会在同一个位置看着熟睡的江漓，就那样坐着目光柔柔地看着他，贪恋至极。

    祁凛如江漓了解的那样，即便在同一个房子中，即便有随时主宰对方的权利，可他已经维持着莫名的边界感。

    又或者说，他在不失去江漓的同时，努力维系着对方的尊严和权利。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开，江漓抬头就看见那机器人走了进来，用平静的机械音淡淡道：“先生，请问我需要帮您清理掉关于祁先生的所有物品吗？”

    江漓怔住，“清理？”

    机器人点头，“祁先生曾嘱咐过，如果哪天他的生命体征检测仪显示为0，您将是这个家唯一的主人。”

    一句话让江漓的眼泪如同绷不住的决堤河水般流下，他一边流着泪一边保持语气冷静，“就保持原状好了。”

    机器人体内发出两道电流声，缓缓转身，在走到门口时终于缓缓侧身用人类的语气劝慰道：“江漓，别太难过了。”

    一瞬间像回到十年前，两人还是师生的日子。

    在江漓眼中，跟老师相处时就像父子，对方总能给他心中缺失一块的温暖。

    关上门那一刻，江漓终于没忍住失声痛哭起来。

    原来祁凛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居然在那样的情况下还想着为江漓的未来铺路。

    为什么，为什么。

    江漓一边哭到快崩溃，一边看着房间里祁凛留下的东西……这里分明到处都是两人往日相处的痕迹，可那时的他们，又各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呢？

    就在这时，江漓看到灯的开关旁边有一个指纹模样的印记。这印记并不显眼，江漓却莫名心脏一跳，抬手将指腹印了上去。

    “滴滴——”

    原本和墙体合为一体的电子屏幕顿时亮起，随着两声清脆的铃声后，屏幕弹开，一个精致的小保险柜就这样展示在江漓面前。

    里面躺着一个白色信封。

    江漓连忙擦了两下脸上的眼泪，颤抖着将纸张摊开。

    祁凛的字苍劲有力，就像他本人一样很好认。完整的白色纸张右下角还有一块已经干涸的皱褶痕迹，像是写信的人哭过。

    【江漓：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不能找到这封信，其实我有千言万语想要跟你说，但最想说的还是对不起。

    对不起，当年你是那么美好，那么耀眼，是上城区所有人都崇拜的对象，却被病态的我给毁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分明见到其他人时都能装的好好的，可看到你就会失控。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就像个疯子，理智又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纵容我肆意剥夺你的自由。你曾是我世界里为数不多的一道光，我偏执的想要将你留在身边，为此，我做了太多伤害你的事，是我的错。

    不知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是因为清理寄生者还是死在你手里呢？怎样都不要紧……小漓，我应该由衷的祝贺你，恭喜你在我死亡的这天重新获得了自由。

    我的灵魂本就肮脏腐臭，遇到你已经是我最大的幸运。只要我还活着就会不停反复地伤害你，我承认我是个疯子，所以我这个疯子，也没什么可惦念的对吧？

    那就用最后一次对话的机会，祝你幸福吧。

    还有，彻底忘了我，没关系的。

    祁凛。】

    江漓指腹反复摩挲着【祁凛】两字上的泪痕褶皱，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砸在信纸上晕开墨迹，两道泪痕重合，就像是两颗心终于穿越时空合在一起一样。

    孤寂的沉默中，江漓终于自嘲的笑了一声。

    祁凛，骗人，说什么忘了你，最后你却要用那种让人铭记于心的方法离开人世。

    怎么可能忘。

    他恐怕要记一生一世了。

    这个房间里除了一些办公笔记没有什么关于祁凛的生活痕迹，江漓索性就将自己锁在房间一遍遍看监控录像，每当屏幕里的祁凛坐在和他同样的位置上时，江漓心里就会陡然生出他还在身边的错觉。

    然后心瞬时下坠，无情将人拉回现实。

    录像越往前翻，祁凛待在卧室的频率越低，屏幕中的每一天祁凛几乎都待在冰冷的地下室，和江漓的尸体待在一起……祁凛经常自言自语的画面暗黑诡谲，时不时会露出疯狂偏执的部分。

    而终于有一天，他对着那具尸体笑着道：

    “小漓，我好像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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