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楠低垂着脑袋，被李郊拉扯的头发乱糟糟的耷拉在额前，昏暗中，我看不清苏楠的表情，但却能看到他手指纠结地扣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楠才察觉到一双温暖的大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将额前乱糟糟的头发简单地梳理到脑后，露出那张娇俏的像女孩子的俏脸。

    “你没错呀，为什么要道歉呢……”

    接着中年妇女凑到苏楠耳边，小声地补充一句。

    “那小子，就该狠狠揍一次才老实……”

    听到女人的话，苏楠反而将头埋的更低了一些，犹豫了许久才小声地开口说道。

    “可是院长您来学校替我收拾烂摊子了，耽误了您的时间……”

    “耽误什么啊，走吧，我带你出去吃饭，过两天我带你转学去另一所学校，这垃圾学校，不上也罢……”

    说完，女人拉起苏楠的手，一边絮絮叨叨地安慰着苏楠，一边拉着苏楠往外走……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缓缓走过昏暗的走廊，在落日余晖下越走越远……

    ……

    眼前的画面又开始变化，最后定格在医院的病床上……

    苏楠还是没什么变化，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比刚刚我看到的更长了一些，面色也更加忧郁了一些。

    我的视线越过苏楠，看向病床上躺着的女人，她比上次学校里的样子更瘦了一些，脸上也更加憔悴了一些。

    “苏楠啊，别总是板着一张脸，要多和别的孩子交朋友……”

    “还有啊，你要多笑笑，你笑起来其实很好看啊……”

    苏楠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即使一直沉默，但每次女人说完话他都会安安静静地点头示意。

    “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低垂着头的苏楠这才抬起脑袋，眼神纠结地看着面前的中年妇女。

    在他印象里，院长总是很热情开朗，总喜欢扮鬼脸说冷笑话逗他们这些小孩子，即使福利院快倒闭的那两年也仍旧乐观，但苏楠怎么也不想将面前这个病入膏肓的女人和记忆里那个院长联系在一起。

    如果有可能，苏楠宁愿代替院长来承受病痛……

    苏楠吸了吸鼻子，努力将眼泪憋下去，伸手摸了摸头上的长发。

    “院长，你说我头发什么时候才够做假发啊？”

    院长红润的脸上露出一抹病态的笑容，伸手拿过床头柜的一个褐色皮筋，帮苏楠扎起头发来。

    苏楠怕院长够不着，还特地把头往院长的方向伸了一些，没过多久，院长就帮苏楠扎好一个丸子头，丸子头的苏楠看上去少了几分阴郁，多了几分英气。

    “快了快了，明年春天差不多就好了……”

    ……

    我差不多看明白了，这个病入膏肓的女人应该是苏楠曾经的福利院院长，对苏楠小时候很照顾，不然在苏楠的梦境记忆里也不会有这么多画面。

    而苏楠留的长发，可能是为了给院长做一顶假发吧……

    从最开始见面看到院长一直戴着毛线帽子就可以猜出来了，院长应该是做了化疗，头发全都掉没了，而也是从那时开始，苏楠开始留了长发……

    我第一次对苏楠这家伙产生了一种悲悯的感觉，唯一的“亲人”即将离世，苏楠他，应该很难受吧？

    我垂眸思索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启了下一层梦境。

    “着名慈善家林瑜女士因癌症去世……”

    这一次，画面来到的一场简易的葬礼，主持人在台上饱含深情地做着追悼，台下不少人低着头，伴随着话筒的声音响起，时不时夹杂着几声抽噎声。

    我看向人群最后面一道身影，苏楠穿着黑色的西装，修身的版型将苏楠瘦削的身材展现得十分有型，不知道什么时候苏楠把他一头长发剪掉了，多半是为院长做假发了。

    苏楠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但和周围人不同的是，苏楠没有哭，只是默默地站在人群最后面，静静地看着脚下地板反射的光……

    这一次，画面变化的极快，我来不及多看就变幻到了下一个画面，就像是连环画一样快速地翻转着……

    15岁的苏楠学会了和同龄人沟通交流，虽然还是一如既往没有朋友，但已经很好了……

    16岁的苏楠第一次被同学邀请一起出去玩，我也第一次在苏楠脸上看到了笑意……

    18岁的苏楠高考完去了旁边饭店兼职，被一桌客人刁难后还笑着赔礼道歉……

    20岁的苏楠第一次被女孩子表白，但苏楠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果断拒绝了对方，我看的有些恨铁不成钢……

    22岁的苏楠毕业后来到一所小公司当财务，公司里一个经理多次言语骚扰苏楠，最后被苏楠按在地上打了一顿……

    23岁的苏楠找了一份在家里就能做的工作，虽然收入不高但胜在自由，至少没有老板骚扰他……

    故事，结束了……

    这家伙，颜值还真高，公司老板都想着潜规则他……

    看来苏楠是23岁穿越过来的，小时候的那些经历他花了好久才消化掉吧，在后面的成长中，苏楠才慢慢蜕变成现在这个“黑芝麻汤圆”。

    也许夜深人静的时候，苏楠还会想起儿时那些经历，不知道他会不会哭鼻子，应该不会吧，我还没见过苏楠哭鼻子呢……

    我暗自叹了口气，准备离开了苏楠的梦境，但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朋友，看了我这么久就这么走了？”

    我错愕地回头看了一眼，刚刚梦境里的苏楠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身后，狐疑地打量着我。

    “你好……我叫苏楠……”

    “你叫苏楠？那我是谁？”

    “……”

    虽然不知道梦境里的苏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面前，但我还是迅速地做出了决定，飞快地将苏楠送回了梦境里，没有再过多的解释……

    多说无益，多说无益……

    看完了这家伙的所有记忆后，我给这家伙做出了最终的评价。

    这家伙，不坏……

    我缓缓走出梦境，睁开眼一看，已经回到了自己家中，旁边躺着的是睡相极差的苏楠。

    看着苏楠嘴角露出的微笑，我叹了口气，缓缓地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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