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九脸上的笑容尽数敛去，她紧咬着下唇，望着白衣，唇瓣动了好久，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衣似乎是看出了她想说什么，没有说破，只轻声道：“进去吧。”

    轩辕晟收起扇子，皱着眉头问：“不跟我们走吗？”

    白衣淡声道：“我还有别的事要办。”

    “你想一个人留下来对付他？”轩辕晟声音微冷，“白衣，你明知道这方法不可取，你一个人杀不了他。”

    白衣颔首，表明自己知道。

    “那为什么不走？”

    容欢跟寇旭也在等着他。

    容九也是。

    便是白凌也因他而驻足。

    白衣看过眼前这行人，每个人的眼中都写满了希望他一起离开的希冀，那是一种在他过去的人生里从没有出现过的被期盼，被渴望的情绪。

    这些人都在等他。

    白衣笑了笑，他很少笑，笑起来居然带着一丝孩子气，“这是我必须要去做的事，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即便他已经不孤独，可那满门血仇却还在，他知道只要自己走进这个门，白凌跟容九都会护着他。

    可明月岛沉岛之罪，是他洗刷不掉的。

    因为在意，所以不想连累。改日天罚清算之时，燕归逃不了，他也跑不了，所以更不能连累他们。

    白衣目光掠过众人，落定在了白凌身上，他低声道：“好好培养连城，他是我们一族的希望。”

    那个孩子，也是他的希望。

    容九察觉情况不对，正要抓住白衣，可白衣已然一掌打来，没有危险，死亡之力从未有过如此温和的时候，他把他们都推进了海上之门，随后取剑而出，把整座大门摧毁。

    石门跌落的刹那，容九看着白衣的脸就在门外，他低声说：“谢谢。”

    这一声谢谢，该他说的。

    轰然一声。

    整座大门倒塌在地，碎石跌进海水，迅速消失不见，白衣一个人站在石台上，很久都没有动。

    这方的灵力波动早已经被天空结界感知，一道身影慢步踱步至此地，带着一声不解，“我以为你会跟着他们走。”

    白衣平静地看向了来人，收了剑，淡声道：“你在这里，我应该去何处。”

    燕归摇头，“弄不懂你，好不容易寻到了家人，你不应该跟他们离开吗？现在的你，可比我幸运。”

    白衣抬眼瞧着他，“所以呢？”

    燕归叹气，“所以我更想杀他们了。你看，我们一开始是平等的，你满族被杀，我也是，你无亲无故，我也是，可现在你有了牵挂，有了家人，我没有。这不公平。”

    白衣想，他可能这辈子都弄不明白燕归这个人对“公平”的概念是什么。因为他亲人死绝，所以跟他一样血脉的人就应该承受同样的亲人死绝。

    甚至不惜亲手制造一出出悲剧，就是为了把所有人都变得跟他一样。

    “我说的不对吗？”燕归笑问。

    白衣没有与这人争辩。

    因为这就是个疯子。

    “我会陪着你。”白衣道。

    燕归微怔。

    海上风浪不停，狂风吹得海上的尸体悠悠荡荡，可在他们两个人身周，空间像是被静止了一般。

    没有任何不长眼的东西敢进来。

    白衣抚摸着肩上的黑猊，平静地说：“我会陪着你，直到你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天，你死的那一刻，我也会陪你。”

    燕归的笑容渐渐消失。

    白衣道：“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也刚好是我想要等待的，等着我们一起死的那一天。”

    燕归表情复杂，“你这是想要活到天荒地老？”

    白衣笑了，他问，“你活得到吗？”

    燕归摇了摇头，背着手叹了一声气，“你还没看过我的帝城吧，走，我带你去看一眼。”

    “这么多年，我可一直都在等着它的重现呢，这可是我最满意的作品，你一定要去看看。唔，你算第二件。”

    “我也很喜欢。”

    黑猊一阵骚动，想要上前咬死燕归。

    白衣抬手按住了它，阻止了黑猊的暴动，他没有拒绝燕归的邀请，跟在燕归身后，一同消失在了凉县海上，去了帝城。

    海上风浪稍歇。

    偶尔有海风吹过，吹起了满地的风雪，以及残留在海面上的白玉石块，象征着此地狼狈的逃亡。

    ……

    空间隧道。

    从凉县海上大门逃走的容九他们，上了最后一艘云船，因海上之门的崩溃，隧道里空间紊乱，乱流极多。

    等他们从空间通道里穿梭出来时，已经是三天后。

    而这时，他们也回到了容岛。

    时隔一年。

    他们再次回到了这一座曾经的土地，无价跟至宝他们早早就在等候，几人熬得眼睛通红。

    无价颤声道：“主子，阿九姑娘，你们要是再不回来，我们都要去找你们了。”

    至宝：“蠢话。”

    即便真的回不来，他们又该去哪里找。

    现在的圣域哪里还存在。

    那都已经是一片人间地狱了。

    可骂着无价，至宝的眼睛也红了。千金在一旁也不说话，这三天他也快急疯了，可圣域已经没有了他们的人，他们也无法得知白凌他们的下落啊。

    好在，好在，还是回来了！

    白凌跟轩辕晟他们也没想到，他们会在空间里飘荡了三天，这三天里，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们。

    容九望着这天上的阳光，阳光刺眼，可又无比亲切。他们终于出来了。

    归归在人群中走上前，唤了一声：“姑娘。”

    不过几天，归归瘦了很多，昔日本就清秀的姑娘，现在熬得脸上都没剩下几两肉，连眼睛都因为哭过而深深凹陷着。

    她没有带着连城，手紧紧地绞着背包，白虎跟凤凰已经不在了，可她还是把这个包背在身边。

    好似它们还在身边一样。

    容九失神地看着她，“归归？”

    眼前的归归，容九都不太敢认，她身周气息极淡，就是魂力都非常虚弱，快要散了。

    看着容九，还没说话，归归的眼泪先落下来，哭得不能自己，她噗通跪了下来，哭道：“姑娘！”

    放声大哭里，带着小女孩的绝望，“救救赤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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