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跳动的声音震耳欲聋，尹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耳畔吹来清风。

    伴着风声，他回，“会的，我会记住。”

    青年笑的很好看，“我叫商屹。”

    听到心中答案，尹芮站起身，扭头就走。

    “你好商屹，下次再见。”他头也不回道。

    或许只要自己先提出离开，商屹就会多留一会儿。

    尹芮心想。

    场景转换，尹朝看到他再次与大主教对峙。

    “祭司大人，一切都是为了城邦。”

    大主教波澜不惊地开口。

    尹芮气的发抖，他质问，“大修女自缢、执事割腕、神父溺死、牧师被怪物割喉，这些都是为了城邦？”

    “是的，祭司大人，他们都是为了城邦而死，这是他们的荣幸。”

    说完这句话，尹芮再也忍受不了。

    他召唤出黑色火焰，落在大主教身上。

    那个在他印象里从来都是慈祥笑着的老头，静静站在原地被火焰吞噬。

    他满是褶皱的皮肤被炙烤着，绽开来，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

    “祭司大人，被您杀死，是我的心愿，拥有业障的人永远不会成为神明，您将作为城邦的祭司，护佑万世。”

    尹芮看着他火焰中扭曲的面孔，眼里满是悲哀。

    他问，“这是最后一环是吗？阻止我成神的最后一环……让我愤怒，亲手杀了你……”

    大主教的喉咙已被烧焦，他说不出话来，只能张着嘴发出嗬嗬声。

    尹朝看到这里，已经大致理清副本的故事线。

    只是这些为了困住尹芮而献出生命的人，知道他们的守护神最后是被自己一心守护的城邦人们所杀死的吗？

    简直是巨大的讽刺。

    尹芮蹲在大主教烧焦的灰烬前，他撩起黑袍。

    原本雪白的手臂上长满了粉红色的痤疮，像是开满了粉色玫瑰。

    与此同时，瘟疫开始在城中蔓延。

    没人知道瘟疫的起源，它好像是忽如其来一般，大规模爆发后死去了许多人。

    尹芮身上的痤疮越来越多。

    他悄悄溜出中央殿堂，来到一处人烟稀少的老街尾蹲着。

    “哦天呐！祭司大人！真的是您吗？我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青年手里拿着装面包的篮子，应该是刚刚买完东西准备回家。

    尹芮静静看着他，眼里是让青年再次脸红心跳的，翻滚的爱意。

    他说，“怎么办商屹，我好像是瘟疫的源头，我该怎么办……”

    他语气十分虚弱，像是在寻找一个依靠。

    下一秒，青年手中的篮子掉在地上。

    他跨步到尹芮面前，单膝跪地，抬起祭司包裹在黑袍中的长满痤疮的手。

    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祭司大人，我愿意与您共同沉沦，以我渺小的生命发誓。”

    痤疮迅速自青年脸上长起，蔓延的很快，像是他疯长的爱意。

    尹芮抽回手，却已经来不及。

    泪珠滚落，他抚摸着青年脸上的痤疮，哭泣着说对不起。

    “祭司大人，您该走了。”

    中央殿堂顶端的高塔响起钟声。

    青年靠坐在老街的围墙边，举起一朵盛放的白玫瑰，虚弱呼吸着。

    尹芮站起来，他将玫瑰别在胸前，往中央殿堂走去。

    他曾经想过是不是自己也死了，瘟疫就能结束。

    可是现在，他只想找到解决瘟疫的方法。

    他想拯救商屹，在千千万万民众之中的商屹。

    尹芮换上华丽的衣裙，站在殿堂中央。

    尽管全场只有他一人，他依然跳的认真。

    为神明献舞，祈求瘟疫快些结束。

    衣裙跟随他轻盈的舞步翻飞，发丝像是一节柔软华贵的丝缎。

    有人群涌入神殿。

    尹芮跳的更加庄重，他以为这是前来祈祷的信徒。

    “杀了他！杀了祭司！”

    “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祭司的不作为瘟疫才会蔓延！”

    “我的亲人因他而死！杀了他为我的亲人报仇！”

    “将他献给神明！神明会原谅我们！”

    喊声传入尹芮耳朵。

    他手脚发抖，却还是坚持着跳完这支舞。

    他被愤怒的人们押上了处刑台，断头铡上满是干涸的血污。

    这里从来都是那些十恶不赦之人的归宿。

    他听见底下的人们高喊着要他去死。

    他听见自己人头落地的瞬间人群爆发出的欢呼声。

    他们……在为他的死欢呼。

    那些他守护着的人，那些害他失去成为神的资格也还是守护着的人……

    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

    他听见自己的心这么问着。

    忽然，他在人群中看见一个黝黑的男孩，男孩身边站着女佣，女佣身边站着酒馆老板和长满龊疮的青年。

    他们直视他因为头首分离逐渐泛白的双眼，嘴巴一张一合。

    尚存一丝意识的尹芮控制不住自己嘴巴，跟着他们。

    他听见自己说，“当黄昏与地平线交织，黑暗便会降临。”

    紧接着，人群中传来惊恐的哀嚎，远古高天的赞歌响起。

    尹芮意识越来越模糊。

    在他生命的尽头，他看见一个少年，和自己眼睛很相像的少年。

    少年温柔捧起自己的头颅，轻轻吻在他额头。

    低声道。

    “你说过的尹芮。”

    “不高兴就能杀了他们。”

    “你说过的。”

    真是一个好办法，尹芮想，然后世界变为一片黑暗。

    【滴，神明陨落，你将成为新的邪神。】

    一个怪异的机械声在他脑海中响起。

    【恭迎您的到来，邪神大人。】

    尹朝的画面直到这里便结束。

    所以真正降下诅咒的人是商屹。

    商屹才是神明。

    神明化身万物，一直在尹芮身边游荡。

    他有无数的分身，如同颂词里唱的，或许是轻盈的风、或许是飘舞的花、或许是路旁的妇人、或许是嬉戏的孩童……

    这些都是因为尹芮出现的。

    尹朝脑海里渐渐回想起商屹富有历史沧桑感的声音来。

    他最喜欢在放学的午后，商屹接他回家的路上，听他讲那些关于遥远的神的故事。

    “我们无法改变，无论牺牲多少无辜的子民，即使鲜血染红每一片大地。

    天际的神明永远不会清楚，甚至从未垂眸看过一眼。

    我很不愿告诉你，但这是你必须接受的事实。

    神，从来都是生性冷漠的。

    祂们爱的，只是自己所创造的秩序。”

    可是商屹，你是一个特殊的神。

    尹朝笑笑，场景已经陷入一片黑暗，他知道这是死亡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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