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述尘微笑着点点头，收了火焰。

    “那羲儿可要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羲儿定给仙尊大人当牛做马，大人让羲儿做什么，羲儿必定万死不辞……”

    鹿羲梧擦擦汗，不敢相信那几个字是从伶述尘口中说出来的。眼见青衣仙人笑得温柔，她还是打了几个寒颤。

    伶述尘雪色的狐尾卷过少女的腰，将其带近自己面前，眼睫垂下，满意地揉了揉少女的脸蛋。

    “早些这么听话，本尊就不用白费些力气了。”

    “不过也是好事，没想到本尊养的灵兽还对本尊有这种心思。”

    伶述尘垂下眼睫，唇畔染着笑意，漆黑眼眸，幽幽瞧着满脸绯红的鹿羲梧。

    鹿羲梧握紧了剑，勉强朝伶述尘弯起了嘴角。

    “大人，其实刚刚那都是祟蚺的幻境，不是我的真实想法。”

    “原是这样吗？那祟蚺就在暗处，将它斩杀，便可除去幻境。”

    青衣仙人的尾音上收，带着揣摸。

    鹿羲梧藏在碎发中的耳朵红得滴血，身上贯起一股股冲天的热气。

    天杀的，这伶述尘贯会演戏。

    她再也不会上他的当了，什么神魂受损，到头来都是装的。

    演得她流泪。

    又被戏耍一遭的气愤自然而然地凝聚在了剑上。

    记妖抖了一下，发出阵阵翁鸣。

    “羲儿，唤它名。”

    伶述尘见少女白皙的手握着剑，出声提醒。

    这剑本就是他专门为她而铸造，被她拿在手上格外地赏心悦目，玉剑衬美人。

    鹿羲梧抿抿唇，按照伶述尘提点的那般，沉下了心思，二指搭在碧翠的剑身，凝息一呵——

    “记妖，听令！”

    通体碧翠的长剑剧烈一颤，浑身迸发出金光。金光将长剑裹着，从头到尾淬炼剑魂。

    鹿羲梧感觉到心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呜呜呜你终于肯唤我名了。”

    鹿羲梧：“？”

    疑惑且惊讶的目光投向一边的伶述尘，伶述尘神色淡然。

    “这是剑灵吗？”

    鹿羲梧仰头询问。

    剑灵不是得修炼到一定程度才有的吗？她不过两魂两魄，都还未入灵，怎么能感知得到剑中的剑灵？

    伶述尘青衣如雪，缓慢开口：“记妖为青龙残骨所制，这剑中的，是青龙的神志。”

    青龙？

    神战中陨落的第一条幼龙？

    鹿羲梧愣了一秒，脑中想起了一个乖顺的容颜。

    那人额头上两个青色的鼓包，眼眸青翠，笑意吟吟地看她。

    她本以为青龙在神战同她一样，神魂陨落，没想到居然被制成了剑，灵识被封在了剑中。

    她曾记得，小青龙说想要永生。

    这难道也是一种永生吗？

    “主人，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喜欢记妖吗？”

    耳中再次传来记妖的声响，鹿羲梧从回忆中抽回神志。

    少女伸出手，看见碧色长剑缓慢落在她掌心。

    剑体通透，散发着盈盈翠光。就似女子柔软的面颊，轻轻贴在在她掌心，眉眼亮亮的问她永生是什么感觉。

    鹤舒寒和伶述尘以及现在出现的小青龙，事情似乎已经全然偏离了她的认知。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鹿羲梧沉默了许久，才在伶述尘的轻唤中回过神。

    伶述尘见到鹿羲梧的反应，没有什么意外，只是陪同她一起沉默地走着。

    她能听到小青龙的声音在他意料之中。

    只怕她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一条毛茸茸的雪尾轻轻拂过少女柔顺的发丝，似安慰般的晃动，贴着少女脊背滑下。

    鹿羲梧望向深渊之处，缓慢开口：“走吧，大人。”

    手中的记妖疯狂震动。

    鹿羲梧倏忽冷了神色，一闪身挡在伶述尘面前。

    伶述尘尚未恢复完全，待感知到祟蚺的奇袭，眼前少女被一条巨大的蛇尾贯穿心脏！

    血液喷溅，落在刚有意识的记妖之上。

    *

    千迟几人在南边气喘吁吁停下。

    入目是一个鬼峰刀林，周遭不再是迷雾，而是清晰可见的残骨尸体。

    高崖形似巨蛇，巨口朝穹顶张开，似要对着什么东西一口咬下。而在蛇口之中，便是一株散发着绿光的仙草。

    泄魄草。

    看来他们已经逃出祟蚺的幻境，到了鬼沼西南边了。鬼沼西南，幻境潮湿，森冷的湿气顺着脚踝一路上爬。

    螭温在山下停住步伐，抬头上望。

    “就是这里了，只是……”螭温顿了顿，看向蛇峰崖，崖上徘徊着漆黑的邪祟，虎视眈眈地围绕着泄魄草。

    千迟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回头看跌跌撞撞跟来的鸢鹫和峰斛，心中有了定夺。

    “先等述尘和羲儿。”

    “可是，过去了这么久，他们会不会遇到危险？”鸢鹫皱着道。

    从祟蚺幻境跑到鬼沼西南，已经花费了这么久的时间，若是能脱身，此时估计已经追上了他们。

    可是现在还一直没有动静。

    少年山神脸色难看，望着泄魄草。

    “我去拿，你们回去找羲儿他们。”

    “不行。”

    峰斛直接拒绝了少年山神的提议，几步走至螭温面前，神色凝重：“楚河削弱，山神的力量本来就有所衰减，再出什么问题，这邪祟怕是镇不住了。”

    “那当如何？眼睁睁看着仙尊他们陷入危难之中？你们不去，那我去。”

    少年山神目光极冷，扫过几人，提枪朝山崖走去。

    鸢鹫稳住了身形，也跟上了少年。

    “我同你一起。”

    螭温看了一眼跟上来的女子，摇摇头：“你在原地歇着，这里交给我。”

    “……现在不是时候。”

    千迟望着欲要离去的少年山神，握着剑的手紧了紧，但他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劝阻去意已决的少年。

    蛇峰崖上邪祟比底下的要凶猛几分，若是贸然上去，所有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几人沉默着对峙。

    突然，从几人刚刚跑出来的地方轰然传来巨大的声响，地面开始再一次剧烈晃动。

    “怎么回事？！”

    螭温将长枪插入地面，稳住身形，去看同样摇摇晃晃的另外几人。

    千迟朝声源处望去，只见一条巨大的长蚺被长剑插着七寸，撞向穹顶。

    祟蚺身形巨大，硬生生将高耸的蛇峰崖砸地坍塌。

    泄魄草闪着寸缕荧光，与山崖碎石一同落下。

    “不好！泄魄草！”

    没等几人反应过来，距离山崖最近的鸢鹫已经闪身过去，身影淹没在轰然下坠的石堆之中。

    祟蚺剧烈砸在几人身后，将地面硬生生砸出几道巨大的裂痕。

    蜷起蛇尾，朝着几人发出刺破耳膜的沉闷低吼，眼眸冒着猩绿的荧光，利齿外翻，周遭风沙涌动。

    漆黑的鳞片闪着森冷的光芒，兽眼虎视眈眈地盯着几人。

    千迟握剑，感觉到祟蚺再度咆哮。

    吼——！！

    腥臭的热风扑面而来，三人以剑抵挡。

    强大的灵气以排山倒海的压到之势，将祟蚺的怒吼抵挡回去。

    三人回头，见伶述尘青衣飘渺，眉目染霜地款步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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