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兮雾？”

    箬柳惊讶地眨眨眼，看向自家殿下。

    “我没听错吧？”箬柳再次询问了一遍。

    鹿羲梧点点头，唇畔勾起笑容。垂下的睫羽中，冷意晃荡。

    “当然没有听错。”

    鹿羲梧笑得温和，眼底却如寒冰。

    “帝商榷在碎魂台上帮了我不少忙，这也算还他一个人情了。兮雾迟早是要死的，不是我杀就是伶述尘去杀。”

    “为何？仙尊大人……”

    “兮雾从三十六重天逃走，投奔天君，伶述尘会轻易放过他吗？”

    看来殿下似乎还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箬柳有些急，伸手拉住少女的衣摆：“殿下，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妖不是不能杀人吗？要是杀了兮雾，天道不会放过你的。”

    “嗯？兮雾或许不是人吧。”

    鹿羲梧弯唇，安抚性地拍了拍箬柳的肩膀：“好啦，你就别担心了，好好养伤，我们好早日去留仙。”

    “可是……”

    “好了。”

    鹿羲梧打断犹犹豫豫的箬柳，眼眸上仍然带着明媚的笑容。

    “听话些，往后就交给我吧。”

    箬柳沉默下来，眼睛有些酸涩。

    恰巧轻风吹过，带进来花枝的馨香。窗棂处探出一枝深春，少女葱白的手将其折下。

    箬柳揉了揉眼睛抬头。

    少年装扮的鹿羲梧正垂眸将花枝插入玉瓶。乌发翩飞，垂落青衫，碧青的衣衫也泛起涟漪。

    纤细单薄的身影，看着却比任何庇护都要有安全感。

    “殿下，我相信你。”箬柳坚定了眸中的神色。

    鹿羲梧听此，终于温和地笑了。唇畔弯弯，伸手揉了揉箬柳的发丝。

    箬柳本还想与鹿羲梧依偎一会，却听进门口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声音不大也不急，但就恰巧让两人的话语被截断。

    鹿羲梧微微回头：“怎么了大人？”

    殿门口传来清润的声线：“无事，刚刚起了一阵风，本尊提醒你关窗罢了。”

    鹿羲梧望窗外看去，天色已经阴沉。乌云黑压压的贴近，春意被一吹而散。

    看来天色不早了。

    少女利落地扣下窗户，隔绝了室外的冷气。

    “天色竟然这么晚了，你且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殿下，回去路上小心。”

    鹿羲梧笑意漾漾：“你的寝殿离我那不远的。若是还是害怕打雷，就叫我，知道了吗？”

    箬柳脸一红，缩进被子里。

    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殿下居然还记得她害怕打雷。

    “我我知道啦，殿下别老把我当小孩子看。”

    鹿羲梧宠溺摇摇头，细心地关上了门。

    可不是小孩子吗？

    哪有见到殿下就哭鼻子的。

    就算重生一次，她也还是最疼爱箬柳的殿下。箬柳在她心里，永远都是最漂亮的小妖。

    只可惜，妖神殿下没有保护好自己的族人。

    箬柳在人间受的伤，她终归会一件件清算回来。

    鹿羲梧走出了大殿，脸色不似之前好看。眸色冷然，算得上是冷清。

    伶述尘轻唤了一声。

    鹿羲梧抬眸看去，银发少年正站在风中，衣衫猎猎。

    身后是气势磅礴的群山万仞，黑云压山。山上飘着银灰的雪，衬着明艳夺目的神光。水墨丹青，山雨欲来。

    混沌间，猛然乍响一记惊雷。

    鹿羲梧被闪了地眯了一下眼睛，顷刻间暴雨犹如倾盆落下。

    伶述尘已然靠近了她身侧，将一件暖和的衣衫披在她肩上。

    “姐姐，下雨了。”

    “嗯，下雨了。”

    鹿羲梧不知三十六重天有多久没有下过雨了，这样倾盆的暴雨，她好像是第一次见。

    天边燃着明亮的残霞，与黑沉的天幕形成鲜艳的对比。狂风夹着雨丝，卷湿了两人的发丝。

    伶述尘忽然侧眸，为鹿羲梧戴上斗篷的帽子。

    鹿羲梧整个被裹在暖和的斗篷中，透过细软的绒毛去看为她遮挡风雨的银发少年。

    少年眉心的光印黯淡无光，眼眸温和且认真地看着她。

    “这里的雨，和人间不一样，淋多了会生病。”伶述尘探出苍白的手去接雨珠，“姐姐，我们快些回去吧。”

    “那为何你要淋雨？”鹿羲梧将少年往身侧拉了一下，不禁加快了步伐。

    伶述尘笑眯眯地回答：“我若多给姐姐挡些雨，姐姐便会少淋些。”

    鹿羲梧愣了愣。

    千言万语最终也只变成一个字。

    “笨。”

    等两人走进主殿时，伶述尘的衣衫已经湿透。

    鹿羲梧被挡得严严实实，就披着斗篷有些湿润。一到殿中，鹿羲梧赶紧脱了外袍去了看伶述尘。

    雨势来得诡异，又急又猛。

    伶述尘本就身体虚弱，此时已经被冷得脸色苍白，鼻尖通红，连浓密的睫毛上都挂着雨珠。

    衣衫轻薄，紧紧贴在少年的身上，勾勒出了纤细的腰身。

    银发贴在脸颊，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但鹿羲梧知道，现在不是犯花痴的时候。

    “你赶紧躺好。”

    鹿羲梧当着伶述尘的面，用妖力捏了个净水诀，将少年湿透的衣衫弄干，又匆匆跑到了另外一个殿中。

    正巧记妖剑被放在那里，见到鹿羲梧进来便兴奋地说起了话。

    “主人，你来看我了啊？”

    “主人，外面雨好大，好奇怪，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冷，你快把我带回去呀。”

    “主人，主人，你在找什么呀？这些都是丹药，记妖不用这些。”

    “主人……”

    “先别说话！”鹿羲梧翻找丹药的手一顿，被吵得有些头疼。

    就算变成了剑，鸣珂这小子还是这么嘴碎。

    记妖抖了抖，呜咽一声，不再出声。

    鹿羲梧翻找了半天，才找到想要的东西。

    丹药虽平平无奇，但里面却掺了质锦玉。对于仙体受损，有着奇效。

    贸然使用妖力估计会让他再次受伤。

    伶述尘为挡天罚和开启碎魂，神魂跟仙体皆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况且他还在淬体池中陪了她那么久，用自己灵力引渡她。

    无论如何，她都要让伶述尘平安。

    而且这也是一个好机会。

    一个让伶述尘再一次，真真正正爱上她的好机会。

    过往已如烟，少年往日的真心已难以探寻，不如从头再来，心中也更踏实一些。

    鹿羲梧弯唇，将丹药收在掌心，准备出门。

    走到门口她忽然感觉到了一道可怜兮兮的目光。

    回头，见碧青的记妖剑似乎正在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鹿羲梧勾勾手：“过来吧，等会话少点。”

    记妖震动一下，咻地一声落到少女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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