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天频动荡，筱风舀清寒。

    这世间曾有风云变幻，万兽竞逐，亦有晚星璀璨，落霞千里……

    一片片的神话，一条条的历史，皆随天地动荡、光阴变幻，淹于黄土，却也因青云异动、小草摇曳，重临世间……

    林麓轻笑一声，将手机合上，不再听短视频神话号的讲解。

    清风划过，敲响了窗外的白杨，传来叶片簌簌坠地的声响。

    男子被牵引着思绪，来到院外。

    青黄的叶片犹如精灵般在空中飞舞，又似南雁一般有序，与晨曦辉映，归于黄土。

    他弯腰拾起落叶，迎着朝阳凝视，其中的脉络清晰可见，淡金色的光泽中隐匿着浓烈的生机。

    看向这棵老树，林麓有些许感慨，同样的季节，前年干枯，去年葱郁，今日却是萎靡。

    据史料记载，过去的蓝星四季分明，冬冷夏热，植被生长凋零皆遵循气候变化规律；

    更有智者以此为媒创造出一种名为“节气”的东西来指导农事。

    但经历了百年前的那场大战，蓝星进入新时代，气候便只能用不正常来形容了，时常会有六月飞雪，腊月气灼……

    “上古有大椿，可活八百载；有鹏鸟，可长几万里。”林麓不由想起古籍中记载的两句话。

    当今许多新生代的年轻人已经不相信百年前的世界四季分明，气候稳定，经常会提出质疑。

    但据专业学者的研究以及一些百岁老人的回忆，那个时代确实存在。

    既如此那千百年来根本无人相信的上古时代，那些八百大椿、万里巨鹏究竟如何？

    是古人的虚构、想象，还是今人在现代社会的难以置信？

    林麓摇头，当代人行当下事，想那么多干什么。

    不多时，一身休闲装的男子便驱车离开了自己的住处。

    他要去参加一个野营，见一见阔别多年的同窗。

    汽车在马路上飞驰，伴随着音乐的轻快，林麓扫过街边那些略显稚嫩的脸庞，心中有万千回味。

    那是一段特别的旅途，是无知而又纯真的岁月；

    没有经历过真正风雨的少年开始被灌输艰辛，开始认知社会，一群没有接触过社会的“大人”生活在一起，举止在稚嫩与成熟间徘徊；

    他们会放荡形骸，冲冠一怒，也会做不喜欢的事情，在情感的互动中掺入现实。

    可惜，这一切的徘徊与交融都走向了同一个结果，天性的不羁被社会的现实阻拦，每一个人都只能收敛心绪去做该做的事。

    ……

    渐渐的，车辆开始拥堵，窗外的图画也停止了飞驰，林麓收回思绪望向不远处的高崖。

    那是望月山，有俊美山石，含林立古木，看黑夜满天霞光，赏四季清轮变幻。

    林麓沿着山路前行，顺道欣赏美景。

    与院中白杨相同，这里的树木大都开始凋零，不时有微风拂过，惊起一片片的淅沥声；

    很多人拿出手机拍照，为纪录这一刻短暂的闲适。

    不多时，一间云脚亭就出现在了男子视野。

    亭身由古木铸成，坐落在山间的小路旁，一弯溪水自侧方滑出，斑驳的落叶上站着一名身材有力、面目儒雅的年轻人。

    他一直关注着下方，第一眼就看到了来客，当即挥手示意。

    林麓脸上浮现出笑意，快步上前。

    “老鹿，你可想死我了！怎么样，最近玩爽了吧。”

    衡阳上来就是一个熊抱，这些年二人虽一直保持联系，但见面的次数却寥寥无几。

    林麓笑着捶了下衡阳胸口，道：“可惜被班长组织的这次野营打搅了。”

    曾经的班长哎了一声，紧接着就叹了口气，嘴里打着官腔，脸上带着无奈，

    “这么多年过去了，小林还是不懂本班的苦心啊。”

    林麓翻了个白眼，一脚踹出，骂道：“给你个鸡毛就敢当令箭了。”

    “你敢忤逆本班！”

    衡阳气极，大喝一声就要出手教训林麓以彰显班长的威严。

    突然间一阵急促的铃声出现，将男子的握拳的双手生生掰开。

    衡阳连忙掏出手机接听，面部的表情逐渐沉静，嘴中不断发出“嗯”，“知道了”，“行”……这些应和。

    “怎么回事？”通话结束后，林麓询问。

    衡阳简单地笑了笑，道：“公司有些事儿，明早走。”

    “那今天正好放松。”林麓没有多问，只是拍了拍对方肩膀。

    正当二人要转身进入亭子时又一个电话响起，是两个女生找不到上山的路了，需要人接。

    衡阳本想邀请林麓同行，却发现对方早已走进亭内。

    小小的云脚亭已经聚集了七八人；

    他们坐在一起谈笑风生、追忆往事，气氛很不错，林麓简单的打过招呼后便来到一位女生身旁坐下。

    她叫映小舟，长相十分清秀，高中时期二人是前后桌，林麓经常给她讲题，一来二去关系也就熟络起来。

    林麓询问她的近况，得知对方正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当程序员，虽然每天都会熬到很晚，但收入还算可观。

    感受到女子掩饰在化妆品下的疲惫，林麓表示鼓励，并希望她能够注意身体。

    这是一个在学生时代就很拼命的女子，让其减少工作量显然是无用的。

    有两个人自亭子的另一边走来叙旧。

    林麓记得他们，高中时二人相恋，大考后不欢而散，此刻竟再次站到了一起。

    “林麓听说你混的不错，已在天都站稳脚跟。”

    男子率先开口，说话间带着微笑，让人感到舒适。

    那名面容姣好的女子则是紧贴在林麓身旁坐下，柔声问道：“你现在做什么工作的啊？”

    林麓礼节性地笑了笑，稍微挪了下身子后便将目光转向那名脸色转阴的男子，道：

    “前些日子就回来了，想在这边开个小店。”

    对面的男子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面色顿时晴朗起来，他好心发出提醒：

    “这些年实体业不景气，既然回来了就本分地干，别和以前一样刚挣点小钱就到处显摆。”

    说罢他便拉着早已起身的女子回到小亭的另一侧。

    “林麓你准备卖什么啊？我想去看看。”映小舟开口，看向身侧好友。

    “想卖些花草，陶冶下情操。”

    林麓笑着说出了内心的想法，随后道：“开业的时候过来，送你些盆栽。”

    “真的，那就一言为定了。”映小舟的眼瞳瞬间明亮起来，少了许多阴霾。

    不多时，衡阳便带着两个古灵精怪的女生走了过来。

    这对姐妹花在高中时期就是关系很好的闺蜜，这次参加野营也未分开。

    “丹丹、梓彤来这边！”

    二人刚步入亭内就有人热情地招呼，想要近距离与活泼美少女接触。

    许多男子起身迎接，表示欢迎。

    白丹丹与白梓彤表现得很活泼，手指在众人的吆喝间不停晃动。

    但下一刻，她们的动作却顿住了；

    因为那些笑容无比灿烂的同窗竟然只是在她们身前停顿了一下便掠了过去，像是要迎接其他人。

    白丹丹双目瞬间阴沉，想要骂人，但突然就被自己的闺蜜拽了过去，一同迎接那位新客。

    被众人簇拥着的是一名穿着西装皮鞋、满脸傲气的男子。

    落后他两个身位的地方还孤零零地站着一个手拿公文包，脊背有些佝偻，难掩沧桑的青年。

    他叫张华健，高中时是一个很活泼开朗的人，成绩优异，志向也很远大；

    大学期间曾借了一些钱准备创业，却落魄至今。

    至于那个西装男子名叫李建，学生时代非常顽劣，喜欢戏弄同学；

    前些年却赶上了自媒体的风口期，经过一番运作，如今身家也有百万。

    想到这里林麓一阵唏嘘，世道错综复杂，未来不可捉摸。

    围在李建周围的人都很和善，也很欢愉，他们回味过去，在不经意间赞扬对方在学生时代便已展露锋芒，行事不凡。

    李建则是双手插兜，站在原地巡视所有人。

    他的目光突然落到了还坐着的林麓和映小舟身上，扫视几眼后，一道不屑地声音传来，

    “哟，这位不是林同学么，听说你前段时间就搬回源阳了，好像还在郊区租了个没人要的房子，怎么不继续留在天都？回这破落地儿。”

    学生时代林麓与对方几乎没有交集，见那么多人围上去后也便没了打招呼的想法，不想却被点名。

    正当他要起身时另一道糯叽叽的声音传来。

    “他呀，能力不行，在天都混不下去了，就想着回来看能不能开个铺子。”

    声音的主人正是先前短暂坐在林麓身旁的女子，杏涵。

    她又继续补充，“这种人就是穷酸命，坐在那儿污我们建哥眼睛。”

    说话间她早已来到李建旁，时不时地用身前的柔软小心剐蹭对方的手臂。

    “这年头还敢碰实体业，难怪一脸的穷酸样。”

    杏涵的前男友出言讥讽，此刻正一脸谄媚地站在李建身旁。

    林麓表现得很淡然，未理会其它，只是对着李建微微点头，“上个月刚回来，准备先休息一段时间。”

    李建蹙眉，淡淡地哦了一声，似是觉得无趣便不再理会，紧接着他便将目光转向了林麓身旁的女子，和颜悦色道：

    “小舟，听说你是从隔壁市坐高铁来的，很麻烦吧，回去的时候我开车送你，方便些。”

    映小舟对这突如其来的关切感到诧异，赶忙摆手道：“票都买好了，退了怪可惜的。”

    李建摆手哎了一声，贴心道：“大家赚钱都不容易，能省一点是一点，你把这车票钱省下来不是能多吃一顿嘛。”

    “小舟，既然建哥发话了那你就坐他的车回去呗。”

    “就是，到了那边顺便陪建哥几天。”

    “建哥这种有能力的平时咱们见一面都难，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

    李建刚说完话就有好几人帮着劝诫。

    无论是学生时代还是工作以后，映小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只能不停地摆手，表示不用。

    “映小舟你装什么纯！建哥看上你了就乖乖跟着，好好伺候！”

    “就是，搞得谁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以杏涵为首的两名女生突然开口辱骂、污蔑、贬斥。

    “不是，我……”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谩骂，映小舟非常气愤，想要回嘴。

    啪！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响声突然传来。

    杏涵捂着通红的脸刚要咒骂时，就看到了身旁那个阴沉的男子。

    “老子的事用你管吗？”

    李建的好心情全被眼前这个婊子破坏了，当即挣开手臂朝亭子另一侧走去。

    见此，林麓默默收回了刚伸出去的脚，转过身安慰映小舟，并表示如果有空明天带她到四处好好玩玩。

    “行了吧，你这种人要钱没钱，要车没车，装什么大尾巴狼！”

    杏涵经过时偶然听到林麓的言语，瞬间就将被殴打的怒火发泄到对方身上。

    “我有没有车关你屁事？”林麓当即回怼。

    “你…”杏涵咬牙，刚要斥责就被再次走来的李建拨开，他问道：“你车什么牌子的？”

    “租的。”

    林麓没好气道，早知道今天不来了。

    “那开的时候注意点，碰坏了得赔钱。”

    李建直接转头，觉得自己已经没必要跟曾经的优等生作比较了。

    “林麓，不是我说你，大家都是刚毕业的人，赚钱不容易，没必要为了面子浪费几百块钱租车，踏踏实实地工作就好。”

    跟着李建过来的白丹丹高声劝诫一番后，立马就带着自己闺蜜回到了李建身旁。

    人都散去后跟在最后面的张华健才走过来对着林麓和映小舟打了个招呼。

    林麓笑着回应。

    他对那些人的恶意是不在乎的，但看着张华健手拿公文包站在不远处的背影心中却是有些唏嘘，再次感叹命运无常。

    衡阳走过来一脸嬉笑的样子，“怎么回事？”

    他是知道这位好友情况的，故此有些不解对方为何如此言说。

    林麓笑了笑，看向不远处众星捧月般的李建，笑言自己更喜欢清静。

    衡阳亦是瞥了一眼，嗤笑道：“倒让这小子装起来了。”

    “成就凌驾在同龄人之上，自然会有优越感。”

    “优越感个屁，刚才老子差点就一巴掌呼上去了。”衡阳不屑。

    ……

    又等了十多分钟，衡阳收起手机表示还有几名同学要晚点才来，就让大家先前往这次野营的地点。

    来到目的地后，众人无不夸赞这位老班长的眼光毒辣，此地山势俊秀，植被繁多。

    常绿树种与落叶林木相互交杂，在阳光下象征着生命的绿意和灿金色的落叶彼此映衬，形成一幅优美的画卷；

    清脆的鸟鸣不时传来，令人欢愉。

    众多物品摆放在前方的空地上，衡阳首当其冲，招呼众人一起搭建帐篷、准备烧烤器具……

    清风拂过了落日，洒下一片鎏金。

    历经三载的同窗，有的瘫在小椅子上，有的直接坐在草地上；

    他们撸着烤串、喝着啤酒，有的人在追忆往事，有的人在憧憬未来；

    有人哀叹命运的不公，也有人感慨生活……

    “你们知道我这些年有多不容易吗？每天六点起床，到了晚上十点才能回到家，但日子过得还是很艰难。”

    这是一名男子的自述。

    他因为家庭原因大学辍学，早早地就出来打工，但几年过去了生活仍旧没有起色，在这里趁着酒劲儿发泄出来。

    看着那名男子抱着酒瓶在草地上痛哭，每个人心中多少都有些感触；

    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明白社会的残酷，在这种摧残下谁都不容易，都很累。

    张华健提着两只烤串坐到林麓身旁。

    他没有喝酒，但在这种环境下也难以保持平静；

    他神色落寞，讲述了自己创业失败的经历，诉说了当时的窘迫与绝望，但也庆幸最后遇到了一丝希望。

    到最后他起身安慰林麓，希望对方不要因一时的失败受挫，未来终会光明。

    林麓轻笑，表示网络时代人们见惯了年少成名，奢靡繁华，自然容易心浮气躁。

    但他希望两人都可以脚踏实地，用时间搭成阶梯，一步一步向上走。

    ......

    晚风吹过，传来叶片的莎莎声，夜幕取代了黄昏，明月高悬在天。

    在这一刻，没有人再饮酒，亦无人再恸哭；

    每个人都安静下来，默默望着天空中的那轮圆月，自古以来亲情与希望的寄托。

    ……

    宇宙深处，一头庞然大物在深渊中游荡，犹如黑洞一般吞噬一切，扭曲着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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