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一家人去看，就是一家人去看。

    一行七人进了戏园子。

    验明了票据，自有戏院子的伙计引路。

    戏院的雅间，就是在二楼，有一个挑空的小房间，面对戏台的一面是开口的。

    可以居高临下的看到戏台子。

    一行人坐下，没等几时，听得铜锣响，好戏开场。

    先是两三段新人的戏，乏善可陈。

    虽然陈学等人看的津津有味，但是对于裴青和孟华苓这两位梨园出身的来说，就要差些意思。

    等了许久。

    终于到了压轴的戏，霸王别姬！

    帷幕落下，开始撤换道具，布置戏台子了。

    帷幕拉开，霸王别姬第一段也开演了。

    穿着绣花百褶裙、身披黄色绣团凤帔、戴着如意冠的虞姬款款而来。

    “好！”

    “好！”

    “好！”

    还没有开唱，光是一个亮相，就博得满堂喝彩。

    来看程蝶衣的都是些内行，喝完彩，纷纷屏气凝神，静下心来细细听。

    戏台子，程蝶衣扮演的虞姬，上身披绣花斗篷，内穿改良宫装，腰佩宝剑，显得雍容华贵，仪态出众。

    一招一式风姿动人，开口第一句，就让人忍不住静下心来，仔细听闻。

    程蝶衣：“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才惹得众豪杰逐鹿中原。”

    第一段，就唱出了虞姬的精髓，对百姓的怜悯，对战争的厌恶……

    不只是裴青，就连不懂戏的陈学等人，也专心的听着。

    眨眼间，就到了最后一幕。

    虞姬霸王乌江自刎……随着虞姬横剑自戕，这出戏才算是完。

    和之前一样，段小楼都还没有表演完，台下又是满堂喝彩。

    他们都是冲着虞姬，程蝶衣来的，段小楼只是一个陪衬。

    见到台下观众起哄，一个穿着不凡的清瘦男人忍不住皱了皱眉，最后无奈的起身去了后台。

    戏唱完了，几个女人眼角都有泪痕，只能说程蝶衣真的是把虞姬给演活了。

    不愧是真虞姬，裴青自认不如。

    拍了拍身边两个女人的肩膀，裴青去后台见一下，这两位九年不曾见过的师兄弟。

    后台，程蝶衣和段小楼相邻坐着卸妆。

    程蝶衣拆着脸上的贴片，一边和段小楼说着刚刚戏台上的事情。

    “师哥刚刚我觉得我们都一应该往前走一小步……”

    段小楼怎是一心卸妆，准备出去窑子里面，会一会自己的小蜜。

    根本没有再听程蝶衣说些什么。

    说到一半，那坤引着袁四爷走进了二人卸妆的后台。

    袁四爷坐过来，自顾自的坐下，先是对着程蝶衣笑笑。

    程蝶衣看见有陌生人闯进来，条件反射的就躲在了段小楼身后。

    段小楼也打量着这位衣着气度不凡的爷。

    那坤上前介绍：“蝶衣，小楼，这位就是京城大名鼎鼎的袁四爷！”

    虽然袁大头走了有些年月了，但是门生故吏都还在，别的不说，现在大洋上，也还是大头的像。

    所以，袁四爷，在京城还是有些地位的。

    段小楼一听，就知道自己惹不起，当即低头笑笑。

    只可惜他的笑笑，没有躲过袁四爷的数落。

    袁四爷看着两人说道：““从霸王回营到与虞姬相见，按老规矩是走七步，而你只走了五步。”

    “楚霸王盖世英雄，如果是威尔不重，传到江湖上岂不成了南霸天了吗？”

    刚刚在台上，段小楼的确是走神了，忘了这一茬。

    袁四爷来之前，程蝶衣还和段小楼说呢，但是段小楼就想着窑子，没听进去。

    现在袁四爷一个外人点名了，大家脸上都没有面子。

    段小楼也不在意，擦了擦脸，对着袁四爷竖着大拇指：“四爷，您梨园大拿啊！”

    “我就混一口饭吃，不对的您多担待……”段小楼说着，就准备溜了。

    见到段小楼没有和自己讨论的意思，袁四爷不悦的皱了皱眉。

    不去管这个假霸王，转头去看还在原地的真虞姬。

    “霸王别姬这一出戏，源远流长，不少名家都在上面栽过跟头，唯独你程老板，独有一份滋味。”

    “我有那么一刹那，还真以为虞姬重生了呢。”

    虽然四下无人，程蝶衣给他一说，脸色不知何故，突泛潮红。

    看的叫袁四爷心中一动

    受不了这炙热的眼色，程蝶衣礼貌的笑笑：“呵呵，四爷你多指点。”

    程蝶衣就这么一说，袁四爷眼睛一亮：“正好，不如光临寒舍，小酌几杯。”

    “实话实说，这戏的讲究真不少，袁某也略知一二……”

    面对袁四爷颇有侵略性的眼光，程蝶衣有些手足无措。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人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裴青。

    见到有人坏了自己的好事儿，袁四爷皱眉看着裴青。

    虽然明知道这个是爱慕程蝶衣的袁四爷，裴青还是故意道：

    “呦？这虞姬换了装没怎么变？你这霸王脱了壳子，怎么就露出这么一出消瘦的身子？”

    袁四爷一愣，程蝶衣嗤笑一声：“噗……这不是我师哥段小楼。”

    “这位是袁四爷，不知道你是？”

    裴青这样一打岔，反倒是给程蝶衣解了围。

    袁四爷也想知道裴青的底细，看看什么路数。

    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他都认识，这里面好像没有这么一位。

    裴青闻言，笑着抱拳：“这多不好意思，这位四爷，勿怪。”

    说完，不管袁四爷作何反应，裴青走到了程蝶衣身前，好好看看了这个哥哥。

    “我是谁？我想我是你是你师哥。”

    “师哥？”程蝶衣一愣，自从他成角儿以后，能当他师哥的也就只有段小楼一人了。

    其他的那些师哥，虽然比他入门早，但是都不敢在他面前摆师哥的谱。

    程蝶衣看着裴青，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惊喜一笑，就要扑上来。

    裴青连忙拦住：“诶，小豆子，你一脸的油彩可别蹭我身上。”

    “裴青师哥！”

    程蝶衣开心得很，眼角都渗出明亮的泪珠。

    看的裴青直摇头，自己帮他躲过了张老太监那一难，没想到程蝶衣还是变成了这个模样。

    太女性化了，也对，之前看着对方把虞姬演活了，他就猜到了。

    说起来，这也是伶人的通病，和周西宇说不清楚的那个查老板也是一样。

    虽然裴青格外抗拒，程蝶衣还是靠了上来：“师哥，你怎么这么多年都不来看我……”

    另一边的袁四爷，看着自己看中的虞姬跟一个陌生人如此亲昵。

    十分的不是滋味，起身拿着自己的帽子。

    “程老板，裴先生，袁某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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