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锻造的人总是找不准发力点，也没有办法维持好自己的力度。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但黎殊不一样。

    因为一些剑修的习性留在她骨子里。

    她平时也会有意识地去修炼体术，增强自己的体魄，因此和那些刚入门的器修相比，她有一个很大的优势。

    就是她的体魄，与坚韧的意志。

    “叮——”

    手起，锤落。

    黎殊垂眼看着铁砧上逐渐成型的铁块。

    她在和古二老爷谈判的时候，故意示弱，半真半假地将自己装作一副未经世事的天真模样。

    为的是降低他的警惕心。

    她能感觉到古二老爷对她态度的转变。

    一开始，他以为她是个锻器天才。

    但黎殊在与他谈判时，展示了自己的无能，降低了他的期待。

    这是一步险棋。

    因为他们对于废物，从不心软。

    “叮——”

    锤子落在玄铁块上，溅起了猩红的火星。

    九品只是黎殊的退路，为了保证自己必须进入古家的退路。

    但她的野心不只有九品而已，她想要挑战自己的极限，尝试八品法器。

    在降低对方期待值之后，一旦她展示出超乎对方意料的实力，就能实现先抑后扬的效果。

    才能更好地抓住对方的视线。

    在敌人面前，她正在学会伪装自己。

    正如乌木藏光。

    在变成狐狸的同时，披上了羊的外皮。

    “叮——”

    -

    “叮——”

    箭矢划破皮肤，带起一丝血线，钉入身后的木头之中。

    “兄长是想杀了我吗？”

    桃于恒放下手中的弓箭，轻蔑地看向眼前的女孩。

    她的长相，原本只称得上清秀，在一众九尾天狐族人中丑得突兀。

    如今她年龄渐长，那张原本清秀的脸蛋也长开了，有了几分九尾天狐的特色。

    但他至今仍不明白，像她这样又丑又没用的废物，凭什么能得到青渊仙子的青睐，凭什么被青鹿院的师兄师姐们捧在手心上。

    这个杂种像极了她的那个人类娘亲，明明无能，但又擅长用这些蛊惑人心的手段。

    “你的这些手段对我来说没有用。”桃于恒搭箭上弓，箭矢对准桃溪词的心脏：“弱小的人就应该去死，这是世间的规则。”

    “兄长伤害同门，就不怕被青鹿院知道吗？”

    桃溪词的声音颤抖着。

    她这副惊恐的表情让桃于恒产生了几分愉悦。

    “把你杀掉之后，毁尸灭迹，没有人会知道发生了什么。”桃于恒的箭矢跟着她的动作移动着：“历练死一个弟子，太正常了。”

    “为什么兄长一直想要杀我？当时在仙门初试的秘境之中你也想要夺走我的性命……为什么？”

    桃于恒笑了：“怎么，当时你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门派，是想用它来威胁我？还是说，我应该感激你的不告之恩？”

    “你当时没有死，也没有受伤，就算你将那件事说出来，你看会有多少人信你？”

    他的笑容很恶劣：“就算你真的死了又怎么样？就算他们知道了又怎么样？妖族的规矩就是青鹿院的规矩，强者为尊。”

    桃溪词的眼睛盈满泪水：“兄长真的那么恨我吗？难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一定要恶化到这种地步吗？”

    看见她的眼泪，桃于恒心中生出一丝烦躁。

    哭。

    她从小就这样，一天到晚只知道哭。

    “九尾天狐不需要弱者。要怪，就怪你生在了妖族。”

    在妖族，族长之子们要靠着自己的力量与手足厮杀，只有将其他人都杀光，才能成为新一任族长。

    优胜劣汰。

    这是妖族的规矩。

    他们只会臣服于强者。

    “叮——”

    桃于恒的箭矢刺穿桃溪词的手腕，带着她的手腕扎入身后的树干中。

    她猛地抽了一口冷气，无处可躲。

    在她手中，飞云令滚落在地上。

    飞云令闪烁一下，屏幕变暗。

    桃于恒瞥了它一眼，嗤笑道：“你还真是不吃教训，我在周围布下了隔绝阵法，你的飞云令不可能发出去，没有人会来救你。”

    他从身后抽出一支箭：“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下一世，好好记住这个道理。”

    箭矢破空而出，扎入她的心脏。

    她被箭矢的力量一推，后背靠在树干上。血液从她胸口的布料晕染而开。

    她垂着头，翻涌的血液从她口鼻溢出。

    她编好的发辫在躲避追杀的过程中变得凌乱。

    桃红色裙摆沾满了泥沙，不复平日的轻盈。

    她像是一朵落在地上的花，黯然失色。

    桃于恒看着她的尸体，脑中闪过她小时候的模样。

    他眼中的她从来只敢躲在角落里，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他们。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那颗最容易捏的软柿子。

    所以她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成为他们争夺族长之位的踏板。

    他们从小就被长辈们管束这样一个道理，只有杀死手足，才能成为最后的胜者。

    桃溪词从小就没有母亲，因此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妖族的规则。

    她还天真地以为讨好他们，他们就能让她活下去。

    真可怜。

    桃于恒向她靠近，脑子中思考着要如何处理她的尸体。

    他不觉得，被箭矢贯穿心脏的她还能活下去。

    这时，那颗被贯穿的心脏猛然一跳。

    “你还不愿意把身体让给我吗？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

    一个声音在桃溪词脑中气急败坏地喊道。

    “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身体就能让给你。”

    桃溪词的声音虽虚弱，但一如既往地平稳。

    “疯子！”那个声音骂道，在感觉到身体的生机逐渐减弱时，她终于坐不住了，咬牙切齿道：“我答应你！”

    桃溪词轻声说道：“希望你记住，是你求我的……”

    桃溪词那半阖的眼中涌上一片血红，她被血液染红的嘴唇轻轻瓮动着。

    “终于……活过来了……”

    桃于恒停住脚步，不可思议地看向眼前的桃溪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桃溪词”抬起手，将自己手腕上的箭矢拔掉。

    血液从手腕的窟窿喷出，但瞬间又止住。

    血液像是蠕动的章鱼触手，重新钻回了她的手腕，下一瞬，她的手腕伤口血肉蠕动结痂。

    她毫不在意地举起手，拔开扎在心脏的箭矢，随手丢在地上。

    她抬起血红色的眼看向桃于恒。

    “不可能……”

    他脸上毫无血色，他想要转身，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就像……血脉的压制！

    “桃溪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身后九条尾巴升起，在空中招摇着。

    桃于恒瞪大了眼，看着她身后的尾巴。

    九条尾巴……不可能……桃溪词怎么可能有九条尾巴。

    九尾天狐的族人，尾巴数量与修为呈正比。

    他筑基一阶的水平，也只有三条尾巴而已。

    就算是他的父亲，九尾天狐一族的现任族长，也仅仅有八条尾巴。

    桃溪词怎么可能有九条尾巴？

    一个荒谬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颤抖地开口：“天狐娘娘……是您吗？”

    九尾天狐一族的庇护，他们供奉的神——天狐娘娘。

    天狐娘娘虽身死，但灵魂永存在神像之中。

    传言中，天狐娘娘会钦点自己看中的族人，附身在他身上。

    但天狐娘娘已经几百年没有显灵了。

    凭什么……

    凭什么她会青睐桃溪词这个混血的杂种？

    为什么不是他们……

    桃于恒被定在原地，他看着桃溪词离他越来越近。

    突然，他胸口一凉，他低头看去，看见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九尾天狐不需要弱者，这句话还给你。”

    耳旁是他熟悉的声音，但她的语气却让他无比陌生。

    这是桃于恒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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