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中天，波光粼粼。

    世人皆是凡胎肉体，活此一世不容易。

    对百姓而言，谁坐上那个位子都行，只要世间不再战乱，儿女能够承欢膝下便是足矣。这些年冀国对仙瑶城的税收极重，百姓叫苦不迭，所以景军入城，并没有砍杀掠夺，他们照样继续过日子。

    沈北枭搂着顾云珂躺下，瞳孔倒映着清冷的月色，他的神色从容，语气松软了下来：“况且，无檎那家伙叮嘱过我，不可欺压城中百姓。”

    “无檎师父？”顾云珂嘟囔着翻身，下巴靠在他的胸膛，手指绕着他的喉结画圈圈，“上回你送来的锦囊里，让我在大军出征后前去大觉寺。”

    沈北枭喉结滚动，压下被她撩拨出来的渴望，握住顾云珂乱动的手：“咳，好好说话……你去大觉寺，恰好避开了刑部去将军府抓人那一遭。无檎料到你有此劫，但又不知道劫难具体所谓何事，便催着我一定要叮嘱你上山小住一日。”

    顾云珂眯了眯眼睛，指尖挠了挠他的掌心，描绘着略带粗糙的纹路，笑着打趣道：“想不想知道那晚，我和无檎聊了些什么？”

    那晚，是一整晚吗？

    四目相对，看透她眼中的脚下，男人舌尖抵了下腮帮：“你和光头和尚聊了一整晚，聊的什么风花雪月？”

    呸！哪儿来的风花雪月！

    顾云珂解开沈北枭的发带，任由墨发散开落在水中，随即在他怀里寻了个合适的位置，避开另一侧肩膀的伤口，兴致冲冲地说：“一整晚倒不至于，我和他下了几盘棋就去厢房休息了。”

    沈北枭脸色缓和了不少，凝神静听：“嗯，不足为奇，他爱棋如痴。”

    顾云珂拿起陈九瑛刚在一旁的大木勺，舀上清水浇淋在他的发根，“可他说你是臭棋篓子诶！”

    这个死光头，怎么什么都说？

    沈北枭无奈的捏了下眉心：“他还同你说了何事？等我回去一一和他清算。”

    “他说，他和你一同长大，知道你年少时的所有糗事。让我想知道有关于你的任何事情，都可以问他，结果他摆了我一道，我真开口问了，却又不肯回答，让我亲自问你。”

    顾云珂仔仔细细的清洗着他的墨发，男人的发质很软，指尖穿过发梢，一直往下到尾端，轻柔的解开千千结。

    “哦？你问的是什么事情，但凡能让我出糗的，他一般不会避而不答的。”

    沈北枭了解无檎，轻笑着开口追问。

    鸦羽色的睫毛扑闪了几下，她憋着笑摇了摇头：“不能说，说了你要杀了我。”

    沈北枭猝不及防的抬头，额头擦过她的唇瓣，软乎乎的叫他心神荡漾，像是那坠落在清池里摇曳的月影，像是那被夜风侵染吹拂的粼粼水光。

    眸光灿灿，流转生辉。

    天地间的万千光华，皆为他的眼神而沉醉失了色。

    他笑道：“怎么舍得杀你？本王宠你疼你都来不及。你快说，再不说今晚不回去了，在池子里躺一夜。”

    水珠从发丝间滑落，掉回池中发出空灵的水声。

    顾云珂清了清嗓子，俯身看着他深邃的眼睛：“说好了，我真告诉你，你不许欺负人。”

    “好，我保证，不欺负人。”沈北枭淡定的点头。

    “咳咳，我就问了无檎师父，你小时候有没有尿过床……”顾云珂机灵的支起胳膊，靠近岸边那一侧，随时准备逃离他的“魔爪”。

    殊不知他早就准备好了捕猎，没有受伤的手臂，一把将她抓回去。

    “嗷！说好不欺负人的！”顾云珂举起双手，怕碰到他的伤口。

    沈北枭低声笑了起来：“说好不欺负人，可没说不欺负哪个人啊。眼前这个小人儿，今晚欺负定了。这么粗俗的问题，也只有你问得出来。”

    见他情绪起伏不大，顾云珂壮着胆子继续刨根问底：“那你小时候尿床吗？”

    “尿！老子现在还尿床，你信还是不信？”沈北枭咬牙切齿的捏住她的脸颊。

    顾云珂自是不信，赶忙摇头。

    男人湿了发，半支起胳膊侧身圈住她，低头咬了下顾云珂微张的唇瓣：“没骗你，每回梦到你撩拨我，就会不受控制，不过那不是尿床。”

    “那是什么？”顾云珂天真无邪的眨了眨眼睛，察觉到他的暗欲，回过神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可怜兮兮的捂住眼睛，“你还说不欺负我的！”

    骚话连篇！

    压根不像威风凛凛的战神！

    男人不仅小时候尿床，长大还是会“尿”床，虽然那压根不是尿！

    顾云珂如此的小模样，撩拨着沈北枭的心弦。

    心中一动，搂住她的腰身避开伤口压下去，低头吻住那张诱人的粉唇，眷恋的的轻吮顾云珂的唇瓣。

    直到怀里的人儿像小猫似的，呜咽着喘息，沈北枭才松开她。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可闻。

    “无檎是冀国送到景国的质子。”他哑声开口，转移了话题。

    顾云珂还没缓过来，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懵了，坐起身转动轱辘调节了椅背的高度，让沈北枭躺下去，一边给他擦干发丝，一边疑惑道：“质子，为何会上山当了和尚？”

    沈北枭低哑的嗓音滑过她的耳畔。

    “说来无檎和你祖父倒也有点渊源。”

    “祖父？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年，父王不愿再把皇子送到他国为质，但另外两国已经把质子送到景国，此后三国之间的平衡关系彻底。无檎便是冀国送来的质子，老二老三都欺压他，我明里暗里帮了他几回，他就黏上我了。”

    沈北枭忆起年少往事，叹了口气没有任何隐瞒的，当作一个故事说给她听。

    顾云珂点了点头：“那另一个质子呢？”

    沈北枭目光投向头顶的月，执起她的手放在脸上蹭了蹭，像是在汲取温暖。

    “另一个夷国质子，误入冷宫打翻了烛台，被一场大火生生烧死。等太监找到其尸首，早已经面目全非，焦炭如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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