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淑珍此时已经哭的梨花带雨，她摇着头道：“张大哥，不成的，我爷奶都是认钱不认人，他们根本不把女孩当人，三叔家的那几个丫头走了，他就开始霍霍我和大姐，张大哥，不行你带我走吧，我是真的不想留在这里了。”

    之前许淑芬嫁人的时候，她其实并不理解为什么她当时那么抗拒嫁给那个老男人，毕竟村里的二流子和老鳏夫相比，她觉得老鳏夫好多了。

    但是年后她去看了许淑芬，被许淑芬的样子吓到了。

    许淑芬瘦的吓人，这个年代的人普遍都瘦，结婚之前许淑芬也不胖，但是短短几个月，她实在是瘦的有些太吓人了。

    而且她的身上透着一股浓浓的死气。

    没错，就是死气。

    她的头发已经剪短了，但很明显是自己剪的，参差不齐的像是被狗啃的，眼神里都是麻木，许淑珍去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洗衣服。

    东北开春之后还是很冷，她就那么坐在院子里，用冰凉的井水洗着衣服，一双手冻的发紫，许淑珍喊了她一声，她浑浊麻木的眼珠才微微颤动了一下。

    姐妹俩毕竟是一起长大的，说不心疼那是假的，许淑珍和许淑芬当即就哭成了一团，后来许淑珍才知道，许淑芬嫁过去没多久就怀孕了，但是她丈夫怕这不是他的孩子，坏了家里的血统，直接找人开了流产的药给许淑芬吃了。

    许淑芬吃了药之后大出血，险些小命都丢了，后面送了医院之后命是保住了，但是身体却伤到了，以后可能都不能生孩子了。

    许淑芬的丈夫娶她原本就是为了传宗接代，生儿子的，现在许淑芬不能生了，男人就变着花样的折磨她，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许淑芬知道，男人这是想折磨死她，让她把位置空出来。

    临走前，许淑芬只留给许淑珍一句话：“小妹，赶紧找个好人家嫁了，爷奶他们压根不把女孩当人，咱们许家的人，心太硬了！”

    许淑珍回去之后思前想后，决定自己给自己找个对象。

    她选了很久，才选了张有军。

    张有军年轻能干，家里老娘前几年死了，上面两个姐姐已经结婚，下面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妹妹，过几年也就嫁人了，他爹也是个能干的，家里的条件算不上多好，但是家里的负担小，结婚之后也不用面对婆婆的搓磨。

    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很快张有军就上钩了。

    许淑珍旁敲侧击问了她爷奶想要多少彩礼，老头子张口就是二百斤粮食，或者五十块钱，不论是哪一个，张有军这种家庭都是拿不出来的。

    眼看着两个老东西已经准备要把她卖了，许淑珍急的不行，就准备找张有军商量。

    她甚已经做好了私奔的准备。

    但是她能舍弃一切，可是张有军是做不到的，张有军他爹就这么一个儿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他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他是不可能为了许淑珍放弃一切的。

    “淑珍，我不能和你走，我爹就我一个儿子，我走了他老人家要怎么办？不如，不如我们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你爷奶就算是不愿意也得愿意了。”

    许淑珍悬着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死了。

    果然男人脑子里天天想的都是那档子事。

    她啪的给了张有军一巴掌，哭着跑走了。

    许家乐躲在后面看了一会，等两人都走了，自己也慢悠悠的回家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许家南还在学习，她先是复习了一遍今天课上讲的东西，又拉着许家意带她预习了一遍明天的知识，她坐在那里，恍惚之间，许家乐还以为许家如没走。

    晚上吃完饭家里人早早就睡觉了，第二天照常上学，看许石和许昌打架，应付老师，放学之后出去玩，第一个星期就这么过去了。

    村里的小孩倒是都挺服赵光宗的，自从赵光宗被家里放出来之后，平时村里的小孩玩游戏都会叫上许家乐，甚至许家乐俨然已经成了村里孩子的大姐头。

    周末，许家如终于回来了，她也告诉了蒋凤霞和许老三自己直接去高二特招班的事情。

    蒋凤霞有些担心：“家如啊，咱们也不是非得要进特招班，学费和生活费家里也有的，咱们还是打好基础的好。”

    许老三没上过学，大字不认识一个，蒋凤霞这么说着，他也只是听着，并不插嘴。

    “娘，你放心吧，要是跟不上我自己会申请调到普通班的，我现在适应的挺好的，就是平时放假我就不回来了，在学校补习。”

    其实许家如适应的很好，现在的特招班一共有二十三个人，许家如加入之后，现在是二十四个人。

    特招班里面不仅有去年正常招生的孩子，还有不少的复读生。

    许家如今年十四岁，班级里年纪最大的同学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

    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次考试，许家如还是考到了班级第八名的好名次。

    许家乐想到未来动荡的十年，如果许家如今年考上大学，刚好能在那十年之前毕业。

    一切都刚刚好。

    “妈，三姐聪明着呢，咱们就别担心了，今天三姐回来了，咱们做点肉吃吧。”

    “成吧，院子里还剩下最后一块猪肉，咱们今天炖了吃。”

    很快，许家的院子里就飘出了一阵肉香。

    村里有些人闻到了，在地上啐了一口：“草，这许老三家那二十斤头还他妈没吃完呢，真他妈馋人。”

    “我过年之后还没吃过肉，啥时候去山上打打猎啊，我真是馋的不行了。”

    男人的媳妇看见他的馋样，扔了手里的抹布，没好气道：“吃吃吃，天天就知道吃，有这功夫想想怎么赚点钱，那许家的丫头片子都去上学了，咱家耀祖的学费还没凑出来呢。”

    “丫头读书有啥用，最后不还是别人家的，真不知道许老三怎么想的，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还不如把钱给乡亲们，把老子哄开心了，等他死了老子说不定能让耀祖给他摔盆。”

    “别他妈在那做梦了，人家那么多侄子呢，轮也轮不到你，都开学好几天了，再晚咱家耀祖就又得等明年了，明年耀祖就十三了，可不中，快点给我凑学费去。”

    “学费我去和爹娘说，怎么也不能让耀祖输给几个丫头片子。”

    男人掐灭手里的烟头，转身离开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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