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睡了一个多小时。他穿好衣服,推开门却只见堂屋的火烧得旺旺的,人却一个也不见。不知道哪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还有轻微的“噼啪”声,像是柴火燃烧迸裂的声音,他循着声音找过去,才发现是十年在厨房里。
他一站到门口,十年就抬起头来冲他笑了笑,问他睡得怎么样。小舟笑着点点头,其实他觉得床有些硬,房间里有些冷,但这些都无伤大雅。
他没有急着进厨房,而是蹲在天井旁打开了水龙头,准备洗一把脸。谁料十年叫住了他,给他打了一盆热水来,又拿来一条干净的毛巾。
小舟洗了一把脸,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等把毛巾和盆收拾好,他才走进厨房,十年已经给他在自己身旁摆好了一张凳子,他就坐了过去,只是那张矮凳子坐得他实在有些憋屈,一双长腿只得大喇喇地打开。十年说去给他拿张高凳子,他忙把她拉住,说这样坐着不太文雅但也没什么别的毛病,而且这高度一扭头就能看见她。
说罢就探头亲了一口十年的脸颊,十年笑道:“我脸上全是火烟子的味道。”
小舟也不反驳,而是用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脖子,让她转头看向自己,视线落到了她的唇上,低声说:“刚没尝明白,我再试试。”
火塘的柴突然发出“噼啪”的声响,打断了那个吻,十年突然有些害羞,轻轻把小舟推开,往火塘里添了一根柴。
小舟见她耳朵都有些红了,忍不住心里痒痒的,他想他也该冷静一会了,开始打量这间厨房。
火上架着一口黑漆漆的大锅,小舟忍不住好奇地问这是在做什么,十年告诉他在烧开水,等会用来杀鸡的。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视线向上,只见锅盖上方还吊着一些黑魆魆的长条肉还有腊肠之类的,甚至有猪蹄,十年告诉他这是她们这边的腊肉,用火熏的。
他视线再往上,只见厨房里整个天花板都是黑漆漆的,灯光发出白拉拉的光,但还是暗暗的,总感觉那天花板上的灰还在簌簌地往下掉着灰。
小舟低下头,伸手拿起一根细柴拨弄着灶灰,问道:“舅舅和谨华呢?”
“舅舅听说隔壁村有人在卖野猪肉,就说去买点回来给你尝尝鲜。谨华去田里摘青菜去了。”
小舟扭过头,轻轻唤了她一声,趁着十年扭头看他,他就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一气呵成地吻住了她。如果不是十年她家那大门年久失修发出了“吱吱”的响声,小舟那个吻还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谨华提着满满一篮菜花进了厨房,看见两人并排坐在灶前,各拿了一根柴在无意地拨弄,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心下觉得好奇,谈恋爱的人不是该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吗,怎么他们俩人都这么无聊吗?
有点尴尬,有点沉默,谨华提高了音量,笑着说:“今天的菜花很好。”
她见两人都腼腆地笑了笑,她仔细一看才看清两人脸上泛着的红晕,她突然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颗大灯泡。摘菜的篮子都没放下,她急冲冲地腾出一只手拿了个洗菜的盆子,边往厨房外走边说:“我去外面择菜,你们继续。”
等谨华走后,十年扭头盯着小舟仔细看了看,疑惑地问:“谨华她为什么让我们继续?”
小舟低声笑了笑,亲了一口十年道:“她是一个看偶像剧长大的成年人,你说呢?”
十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点头说:“你说得也对,是我疏忽了,看来得找个时间和她聊聊了。”
一直以来,十年觉得自己既是谨华的姐姐,又像她的妈妈,可她始终觉得自己对谨华是有亏欠的。谨华进入青春期之后,她已经去平城了,天南海北很少能够陪在她身边。虽然她时常通过电话关心她,但没有陪在她身边,无法留意到她身体的那些变化,多少是有些没留意到的细节。
十年打开锅盖,估摸着水差不多开了,就扭头和小舟说:“走吧,带你去抓鸡。”
小舟兴奋地说:“好!”
十年家的鸡就养在后门不远的地方,谢保德自己动手搭的简易鸡棚,总是养着十来只鸡。十年打开鸡棚的门,小舟拉住她,说他想抓,十年就让开身给他进去了,自己则站在门边拿出了手机给他录像。
小舟本来觉得自己身手敏捷,要抓只鸡是很简单的事,他一进去就瞄上了一只花色漂亮的大公鸡,还和十年说一定要抓到它。谁知道那只雄赳赳的大公鸡实在也不是只善茬,在鸡棚里上蹿下跳,闹得那叫一个不得安宁。
起初小舟还留意着脚下,尽量不要踩到鸡屎,但到了后来,他就完全顾不上了,一心只想把鸡抓到。可惜那只鸡也仿佛和他对着干,折腾了十分钟也没有抓到,还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而那只大公鸡扬起它的大红冠子,站在高窗旁,吹响了胜利者的号角。
十年笑着走过去和他一起抓,可那只公鸡的确不好抓,两人又抓了几分钟还是没抓着,最后把谨华也叫来了,三人才合力抓住了它。
小舟紧紧地抓着公鸡扑扇的翅膀,愤愤不平地说:“我看你往哪里逃。”
谨华叉着腰,指着那只还在扑腾的公鸡,说:“好你只大公鸡,今晚就把你吃了,看你还嚣张。”
她话音刚落,大公鸡又“喔喔”地大叫,谨华伸手就去拍了鸡的脑袋,怒道:“还敢顶嘴了。”
十年笑道:“好啦,去杀鸡吧。”
小舟疑惑地看着十年,问:“我们杀吗?”
谨华笑道:“小舟哥,你会杀?”
小舟摇摇头,看着手里的鸡茫然无措。
谨华又道:“我也不会。”
小舟看向十年,十年笑了笑说:“我来杀。”
进了家门,谨华就到厨房去拿了刀、碗和铁盆子,放在了天井旁的水龙头边上,十年从小舟手里接过鸡。小舟见她拔掉一些鸡脖子的毛,用刀一拉,就把血放到了碗里,接了满满一小碗。
小舟还呆看着,谨华已打了一桶热水倒在盆子里,他也没来得及帮忙,就见十年把鸡浸到热水里,泡了一会,就拿出来开始拔毛了。
小舟也忙蹲下身,伸过手帮十年一起拔鸡毛,十年倒也没有拒绝,把鸡往他面前挪了挪。谨华给两人拿了矮凳子来坐,小舟拔得更起劲了。
虽然鸡的触感有一种黏腻,这种暖呼呼的感觉起初让他有些不适,但他很快就感受到了拔毛的那种解压,特别是鸡毛容易拔,轻轻一拔就露出一片嫩黄的皮肤,让他好不快乐。
“十年,等这次回到平城,我得好好和你学做菜了。”
十年点点头说:“嗯,好。你年后的工作怎么安排的?”
“嗯,一回平城先去试镜,就是上次说的那部文艺片。然后六月开始就得配合电影进行前期的宣传,七月电影就上映了嘛,得跟着剧组跑路演。对了,有运动品牌找我去拍广告,他们看见我的照片觉得我很符合他们品牌的气质,又知道我爱踢球,就谈妥了合同,预计三月初去新疆。”
“去新疆拍?”
“嗯。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们顺道去新疆玩一圈吧。”
“到时候再看看吧。”
“你的论文陈老师看了怎么说?”
“老师的意见已经发给我了,但是我还没有开始修改。对了,等回平城,抽个时间我们一起去陈老师家拜年?”
“嗯,好。”
鸡毛不算难拔,但拔掉那些粗的就还得干细活,两人把那些细细的毛仔细地全拔干净了。小舟洗干净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活动了双脚,但十年却还在忙,又拿了刀破开了鸡肚子,小心地把内脏取了出来。
鸡刚下了锅,谢保德就提着一条野猪肉回来了,他满脸笑意地说:“好不容易才抢到这么一点,等会做个辣椒炒肉。”
那晚,虽然只有四个人吃饭,但菜做得叫一个丰盛。
一锅清水鸡,虽然只加了几片当归、红枣和枸杞,但不知是鸡的缘故还是水或者木柴的缘故,小舟觉得别样的清甜。更别提野猪肉了,还有腊肉腊肠,小舟也觉得美味,而且就连青菜也是甜的。
谢保德本来担心他喝不惯自家酿的酒,要拆他带来的茅台,但小舟想尝尝家里酿的米酒。
家里喝白酒都用白瓷杯,一杯能装个二两,十年给小舟倒了些,让他先尝尝看,喝不惯也不用勉强。他先是闻了闻,感觉没有特别浓的酒味,又浅浅尝了一口,看来司机师傅没说错,这酒度数不高,绝对没有超过三十度。
谢保德笑着问小舟:“能喝惯吗?”
小舟咧嘴笑了笑,说:“能,就喝这个吧,还是热的。”
十年和谨华也陪着喝了一杯,可渐渐地,谢保德喝上了头,怎么也劝不住。他一边喝,嘴里还念叨着十年的好,说她从小到大都不容易,全靠自己一个人。说自己没本事,没给她一个好的条件。还说让小舟好好对她,千万不要辜负了她。
小舟每次都脸上诚恳地笑着,嘴里应着好,仰头就是一口闷干净。
小舟的酒量十年知晓,但这酒他第一次喝,又是这大冷天,这样喝下去不是办法。最后还是谨华出面劝了她爸,说明天还得去给姑妈扫墓,喝醉了耽误事。谢保德这才停了杯,又说起了谢春莲的事。
他说的那些都是老生常谈,十年听过许多次,谨华也听过许多次,但小舟还是第一次听。
十年没有和他怎么提过自己的妈妈,但他在谢保德的回忆里知道她是一个努力、温柔又善良的人。十年的外公外婆去世早,是她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读到初中辍学,她也没有放弃学习,边在县里的糖果厂上班边学习,然后抓住了村里招代课老师的机会,又自学考了大专。
谢保德说着说着又说到了十年身上,说她像极了谢春莲,无论长相还是性格,和她妈妈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吃过饭,谢保德已经满脸通红,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地被谨华扶回了房间。小舟却只是面颊泛着点红晕,眼神还能聚焦,看起来并没有多少醉意,还能帮着一起收拾碗筷。
小舟起初没怎么晕,可在堂屋里坐了这么一会又灌了些冷风,酒劲就有些上头了。十年扶他进了屋,让他先躺着缓缓再去洗澡,小舟却一把抱住了她,睡倒在了床上。
小舟把头埋到十年的脖子里,呢喃道:“我喝醉了。”
他呼出的气暖暖烫烫的,阵阵酒气钻到十年的鼻腔,她轻轻拍了拍小舟的背,“臭熏熏的。”
“宝宝,我记得上次你没有嫌弃我臭熏熏的。还是说我今天没穿西装,不够帅?”
十年笑笑说:“好啦,先起来,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小舟撑起了自己的上半身,就那样低头看着十年,问:“十年,你有妈妈的照片吗?我想看看。”
十年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小舟说的是谢春莲。
小舟醉眼朦胧地看着十年,一双漂亮的眼睛好似滴得出水来,十年伸手摸了摸他的睫毛,笑着说:“有的,你先让我起来,我去找给你。”
小舟亲了她一口,顺势就翻身躺到了床上,十年从床上起了身,从抽屉里拿出了那本相册,扭头对小舟说:“你过来吧。”
小舟坐起身来缓了一会才走过去,十年让了椅子给他坐,伸手摸了摸他烫呼呼的脸颊,柔声问:“头很晕吗?我去给你冲杯蜂蜜水。”
小舟抬起头笑了笑说:“我今天从机场出来的出租上,司机还和我说这边的酒度数不高,但酒劲很大,现在看来他没吹牛。”
十年去泡了杯蜂蜜水,回房发现小舟坐在书桌前,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翻动着那本相册。十年把水递给他,他喝了一口,说:“好甜。”
“蜂蜜加多了些。”
小舟伸手一拉,让十年坐到了自己腿上,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握着她的手翻相册,轻声道:“我们一起看吧。”
“这本相册是上次去叶有田家找回来的。”
“张小青怎么样了?”
“那边没打电话过来,应该没什么事。”
“对了,你问了家伟吗?他有时间吗?”
“他最近在忙个案子,明天没时间,下次吧。”
小舟点点头,扭头亲了一口十年的脸颊,笑着说:“那我们看照片吧。”
小舟醉意越来越上头,十年的肩膀越来越重。开始他还会指着照片让十年讲讲背后的故事,后来手就滑到了十年的腰上,呼吸变得重了些。十年扭头一看,就看见他睫毛落下的黑影点缀在脸颊上,颤抖着,真如蝴蝶的翅膀一般。
十年轻轻拍了拍小舟的手,他轻轻地哼了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像是划拉在她的心上。
“到床上睡吧。”
小舟在十年的脖子上蹭了蹭,黏糊糊地说:“还没洗漱呢。”
“先睡会再洗?”
“不行,得干干净净的,不然你会把我赶下床的。”
“不会的。”
小舟的唇贴到了十年的脖子上,边亲边说:“真的吗?”
“你今晚一个人睡。”
小舟笑了笑,坐直了身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说:“那我不能再亲了,先去洗澡吧。”
十年家的洗澡房就建在进门的右手边,一台老式的燃气热水器装在浴室外,水泥地板,墙上的瓷砖还是前两年才贴上的。十年拧开了煤气阀,替小舟开了灯,给他拿了一双干净的拖鞋,提醒他洗澡的时候小心,她就在门外,有什么事就叫她。
“宝宝,你不能帮我洗吗?”
“舅舅和谨华还在呢,别闹。”
“可是我的头好晕。”
十年叹了口气,说:“那不然晚点再洗?”
小舟把十年搂到怀里,轻声说:“那就吻久一点。”十年刚想反驳他这是什么歪理,就被他吻住了。她既担心他喝多了站不稳,又担心动作太大会吵到谢保德和谨华,只能搂着他的腰,仰着头接受他那悠长又热烈的吻。
小舟连余调都给忘了,直接松开了搂着十年的手,低声说:“不行了,真得去洗澡了。”
“那个红色的开关是热水,如果烫的话你就再拧一下那个白色的。”
小舟挑了挑眉说:“你帮我调?”
“才不要,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吗?”
小舟笑了笑,低头吻了她一口,说:“难道你就不想我吗?看来我还是不够让你难忘啊。”
十年笑着瞪了他一眼,说:“赶紧去洗澡,不要在这里孟浪。”
小舟本来都准备走了,听见十年这么一说,立马又搂住了十年的腰,换了无辜的眼神看着她,奶声奶气地叫她:“姐姐。”
十年的心立刻就麻了,脸也红了,好像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叫她。
见十年脸红了,小舟轻轻亲了一口她的脸颊,又叫了一声:“姐姐。”
十年盯着他看,他脸上泛着酒后的红晕,纯洁如一汪清泉的眼眸,语气中还有些娇憨,显得可爱极了。她始终认为,对于一个男性最好的评价就是“可爱”,这是他们在成长过程中逐渐被规训丢掉的美好品质,所以在成年后就显得难得可贵。
她踮起脚吻了小舟的嘴角,笑着说:“去洗澡。”
小舟轻轻挑了眉,说:“好。”
小舟进了浴室,因为上下都是灰色的水泥面,灯开了也显得很暗。更别提喝了酒的小舟,他觉得一切不仅暗而且还有重影。他简单地洗了洗就关了水,打开门的时候还把正在看手机的吓了一跳,不过她倒也没多问他怎么洗这么快,只是让他赶紧去把头发吹干。
小舟先趁着酒意睡了几个小时,半夜醒来喝掉了那边凉透了的蜂蜜水,甜甜的滋味凉了之后更难喝。后半夜,他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干脆起身坐到书桌前,继续翻看起了那本相册。
虽然和十年没有结婚,但他早已经把十年的家人当作自己的家人。他在相册里翻到了一张他们一家人在堂屋的合照,他把相片从相册里取出来,轻轻地推开了门。
月光静静照在天井里,他借着那不算明亮的光仔细对比着。照片里的十年还被叶涛抱在怀里,谨华还没有出生,谢保德看着还是个愣头小伙,他们在堂屋里拍下了这张合影,每个人都笑得灿烂。
小舟回到房里仔细地又看了看,照片里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那么的欣欣向荣。
可如今这一切都变了。
有的人死了,有的家具破旧了。
他小心地把照片塞回原处,又躺回到冰凉的被窝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侧身蜷起了身子,这南方的冬夜,月光如洗,还真是冷。
他一个大男人都有些冻手冻脚,十年是怎么捱过这无数个冬夜的?还有夏天,夏天这屋子也该是闷热的吧?
小舟闭上眼,仿佛看见十年的家被周围新建的楼房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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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杀鸡宰猪且为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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