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嬷嬷再次推门进来时，老夫人正满脸上倦怠的半倚在暖榻上，听到声响，她艰难的抬了抬眼皮子，愣了好一会，才干哑着嗓音对春嬷嬷道：“他走了？”

    “是，伯爷他已经回书房了。”春嬷嬷一边恭谨的回答着，一边动作轻柔的替老夫人扯了扯盖在身上的毛毯。

    听了春嬷嬷这话，老夫人唇角动了动，可她到底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老夫人，时辰不早了，奴婢扶您去床榻安歇吧！”见老夫人满脸的倦容却依旧强撑着，春嬷嬷忍不住上前轻声劝她道。

    可老夫人却只是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春嬷嬷还想再劝一劝，可老夫人却忽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

    “春英，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老夫人……”

    听到春嬷嬷的称呼，老夫人忽然闭着眼睛干笑了起来，笑罢，她满是悲痛的的道：“是啊，我现在都是老夫人了……”

    若换作她年轻的时候，这种事，她是一定要查个明白，问个究竟的，可现在……

    她不敢……

    她不敢查下去。

    更不敢面对那万一的结果。

    春嬷嬷自幼便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老夫人的这番心情她又如何能不懂，可她除了回握住她的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

    “老夫人，既然伯爷都解释清楚了，那咱们就不纠结这事了，好吗？”眼见老夫人沉溺在悲痛中难以自拔，春嬷嬷连忙柔声对她道。

    大爷已经没了，如今老夫人就只剩下伯爷这么一个亲生儿子。

    所有，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再追究只会伤了母子间的情份！再说……

    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其实，老夫人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就是因为知晓其中的厉害，她才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一想起来，她心里还是憋痛的慌。

    为自己！

    更为她那早早故去的远哥儿……

    他若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和媳妇有私情，他该有多难受啊！

    见老夫人闭着眼睛始终不肯说话，春嬷嬷眸子动了动，她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用李氏转移老夫人的注意力。

    “老夫人，大夫人那边，您看……”

    果然，一提李氏，老夫人倏地一下便睁开了眼睛：“她养了这么久的‘病’都不见好，想来，这‘病’应该是好不了了！”

    “老夫人，您的意思是……”

    “等出了元宵，你便亲自去一趟庄子吧！她是个聪明人，为了鸢姐儿，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老夫人她沉着声音咬牙切齿的道。

    “是，奴婢一切全听老夫人的。”春嬷嬷垂首恭敬的应了下来。

    这一夜，对伯府有些人来说注定难以成眠。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晚，陆锦华却睡得极好，早上醒来的时候，昨日挂在她眼圈底下的乌青已经不见了，整个人也看着精神多了。

    “姑娘，昨夜老夫人那亮了一夜的灯。”画意一进来便接过丫鬟手里的梳子，她一边替陆锦华梳头，一边趁机附到她耳畔轻声道。

    她是从老夫人院里出来的，又是春嬷嬷的侄女，是以，福瑞院那边的动静她总能第一时间知晓。

    说起来也是好笑，老夫人将画意安插到陆锦华身边，是想让她探听陆锦华这边的动静，可没想到老夫人这举动反而便宜了陆锦华。

    “哦？打听出是什么事了吗？”陆锦华含笑望着镜中的画意道。

    画意摇了摇头，她道：“奴婢怕惊动老夫人，所以，没敢多打听。”

    听了画意这话，陆锦华弯着唇角笑了笑，她什么也没说，只随手从匣子里挑了一支赤金海棠步摇递到画意面前，末了，才笑着对她：“今日便戴这支步摇吧！”

    “是。”画意恭谨的应了下来。

    簪好步摇后，陆锦华满意的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正要起身，却见画眉抬脚满脸笑意的走了进来：“姑娘，夫人那边来人请您过去用早膳了。”

    画眉说罢，便笑嘻嘻的走到陆锦华面前将她扶了起来。

    正院那边，夏氏果然已经坐在暖榻上一边喝茶一边在等着她了。见陆锦华进来，她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意外，可随即她便搁下茶盏笑着打趣陆锦华道：“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么？素日让人叫你过来用早膳，你总是拖拖拉拉的，要么没起，要么说没胃口，今儿个怎么这么快？”

    “那是因为我想母亲了呀！”陆锦华笑着上前挽住夏氏的胳膊撒娇道。

    说起来，她两辈子加起来也是活了几十岁的人了，可今日不知怎地，竟然跟个孩子似的同夏氏撒娇。

    陆锦华想想，脸上忽地忍不住飞起一抹红晕来。

    “呀！看来今儿个太阳还真是打西边升起来的！”

    “母亲！”

    看着自家女儿娇羞又不在自的模样，夏氏终于没忍住笑出了起来，她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快来这边坐吧！桑月，去，让人将早膳端上来。”

    “是，夫人。”桑月笑着应了下来。

    夏氏笑着拉着陆锦华的手坐下，末了，她才关心的望着她问道：“昨晚睡得好吗？没有再梦魇了吧？”

    陆锦华笑着朝夏氏眨了眨眼睛，她道：“母亲瞧我这模样像是没睡好吗？”

    看着陆锦华俏皮的模样，夏氏会心一笑，她拍了拍陆锦华的手，末了，她才淡笑着继续道：“你爹回来了。”

    陆锦华挑了挑眉。

    “说是昨夜丑时回来的。”夏氏淡笑着又补了一句道。

    听了夏氏这话，陆锦华也跟着浅然一笑，她道：“刚刚画意告诉我，说祖母院里昨晚亮了一夜的灯，我原还想着祖母院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如今想来，祖母应该是在等父亲吧！”

    看着自家女儿潋滟又清透的眼睛，夏氏脑海里忽地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当她想抓住那东西去，却，那东西‘倏地’一下消失了。

    “阿锦，你祖母是不是也猜到你父亲去那呢？”夏氏拧着眉小心翼翼的问陆锦华道。

    陆锦华笑着朝自家母亲挑了挑眉。

    看着自家女儿灵动的秀眉，夏氏心里的疑惑却更多了，她道：“阿锦，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没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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