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阮万钧那里出来时,太阳已经高升。
而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都没多少温暖之意,微风更吹来几分寒气。
阮江月驻足片刻深深吸了口气,心中喃喃,才不过停歇一会儿而已,又有更严峻要紧之事要处理了。
调兵以及重新布防边境战线都是事关重大,她必须亲自前去。
李云泽被遣去平城寻药材,自是无法跟她同往,她便吩咐了裘镇海准备随行。
收好帅印,准备出发之前,阮江月往那西所十五号去了一趟。
阮星澜还在那里。
那女子的伤势实在太严重,一样样的处理需要好长的时间,阮星澜接近大半个时辰的处置,也才处置了一半。
阮江月告诉他要离营几日。
阮星澜并不意外,只是眉心还是拧了拧。
她的风寒还没完全好。
此去需要三到五日,路上要事缠身,来回奔走,那肯定是没空煎药喝药的。
而她现在马上就要走,自己又为这女子处理伤势,也无法制出丸药给她带着……
思忖至此,阮星澜暗叹了口气,认真交代:“出行要注意保暖,莫要再受寒了,一定要注意尽量热食热饮。”
“知道了。”
阮江月微微一笑,“你放心,我知道身子康健是一切的基础,会好好照料自己的,你要记得喝药,然后……”
她目光落到那几乎半死的女子身上,笑意又消失了。
阮星澜说:“我会尽力。”
阮江月此时也只得点点头,希望能救回这女子性命,局面不至于完全失控。
她没有在西所十五号停留太久,道别后立即出发,离开青阳关,往和州府调兵和布防战线而去。
青阳关是南陈对峙大靖最坚实的一道防线关口,关内有精兵八万。
青阳关左右共七城,与关口连成雁形阵线,协助防守。
各城兵马司都养兵练兵,且各城为不同兵种。
比如东水城练水兵,榆城练箭手,安郡练甲兵……这七城练出精锐便输送往青阳关内编入北境精兵之中。
平城也属于防线上的一城,因为地理位置等,作为储备粮仓。
这条防线以及输送精兵等运转规则,都是当年永安王亲自组建、制定的。
永安王战死沙场后,阮万钧接手北境防卫,将这条防线重组起来,也让先前大靖人数次叩关都无疾而终。
永安王实在是文韬武略,高瞻远瞩的天纵奇才。
只可惜英才天妒。
阮江月离开青阳关后,便率先前往防线上各城巡视,谨慎布防。
她按照一日三城的计划快速奔走。
如今之际,留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了。
不过第一日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所以傍晚十分才到达左翼第一城,那是专职箭手的榆城。
城中防守倒是谨慎严密。
但阮江月到了之后,榆城总兵没有来迎,还让阮江月在议事厅中枯坐等候了整整一刻钟。
议事厅中,阮江月端正地坐在主位,神色淡漠地问:“秦总兵还要多久才来?”
接阮江月进城的副手压低声音说:“总兵大人说他手头的公务实在是丢不开,要您等一会儿。”
裘镇海怒道:“放他娘的狗屁,我们少将军出发的时候已经派人飞马前来此处传话,秦决一个时辰之前就该收到了消息。
就算他真的有公务,也有足够的时间安排好前来拜见,他这是故意不来!”
榆城副总兵身子微僵,额头也沁出汗来,僵声说道:“总兵大人不是故意的,而是真的有军务,真的是走不开。”
“好。”
阮江月站起身来,“前方带路,我们就去看看,秦总兵是在忙什么公务。”
“这、这如何使得?您身份贵重,这——”榆城副总兵结结巴巴。
看着阮江月出了议事厅大步往前去,他连忙追上去,“宣威将军,劳驾您再稍等片刻,末将再去请——”
但他话未说完,裘镇海大步上前,直接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拎小鸡一样地从阮江月身边拎走。
“马上带路,否则拆了你!”
裘镇海壮如黑熊,横眉怒目的时候极为吓人。
那副总兵被他一吼直接破了胆子,哪敢磨蹭?立即哆哆嗦嗦地走在前面,一边擦汗一边带路。
半刻钟后,副总兵将阮江月和裘镇海带到了射箭场上来。
榆城总兵秦决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
长的和裘镇海一般高,但比裘镇海瘦一些,此时正拉满了一把大弓,瞄准三十丈之外的箭靶。
周围十步一个士兵,双手负后跨步而站,每个人身后都背了箭篓。
还有两个士兵站在秦决身后。
秦决放箭而出,正中靶心。
那站在秦决身后的一个士兵立即送上一支羽箭。
阮江月眸色沉沉。
看来射箭就是秦决的公务了。
那榆城副总兵赶忙上前禀报。
秦决回头看了一眼,竟是没什么反应,将士兵递去的羽箭又搭上弓弦,拉满了弓。
裘镇海怒道:“你没有看到我家少将军在此?”
秦决又一次拉弓放箭,依然正中靶心,而后继续拿箭,“我看到了,你们不是来巡视城防的吗?只管去巡就是,来这里做什么?”
“你——”
裘镇海被他那散漫态度激的大怒,便要冲上前去。
阮江月一抬手,将他拦住了。
她在北境军中数年,对周边防线各城的将领都有一定了解,这个秦决虽说平素十分傲慢,但对待军令却也从不敢轻忽。
这次是怎么了?
阮江月缓缓上前,“秦总兵,我是否何处得罪了你?”
“您是高高在上的宣威将军,怎会得罪我?”
秦决又放了一箭,那与阮江月说话的语气看似客客气气,实在含着浓浓的不屑和嘲讽,“毕竟您可是大将军的义子,谁敢与您争锋?”
裘镇海实在是个炮仗性子,听他这样说话自然是难以忍受,脱口骂道:“你阴阳怪气什么呢?
我家少将军那是凭本事让大将军收为义子一路提拔的。”
秦决回头看向阮江月:“真的是凭本事吗?”
阮江月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充满怀疑,带着挑剔,且他的视线上下扫过自己周身,含着某种怪异的窥探。
阮江月眉心微皱,心中掠过一抹猜测。
下一瞬,秦决盯着阮江月缓缓说:“末将近日听到一则传闻,说宣威将军是个女子,还是大将军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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