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璘眉间微扬,但很快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他“嗯”了一声,便回转过身去,保持着原本的姿势,静静地站立着。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手放了开来。女子徐徐地从他身侧走出,面容已然恢复了冷若霜冰的模样,看起来与往常无异。
平静地看段天璘一眼,她问:“你打算怎么办?”
段天玦方才最后的话,已经是一种毫不掩饰的警告和恐吓了。当然,他之所以敢对段天玦这么有恃无恐,便是根本不曾将对方放在眼中。
毕竟这时候的段天璘,在他看来,根本还是一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登徒子。除却因为风流惹上了他相中的未婚妻外,其他的,并不足为惧。
“还能如何?”段天璘却一耸肩,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如此。”
他说得依旧轻松,纪思嬛沉默半晌,还欲说什么,却被对方抢了先,道:“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纪思嬛没有拒绝。
段天璘特地派人换了一架不常用的马车,以免被外人看出他的身份。
出府时,夜色已深,冬日的夜风刀割一般,在黑暗中呼啸着,发出低沉的呜咽声。马车极为宽大,中间摆着一个不大的炭炉,火虽不大,但却足以温暖车内这一小小的空间。
纪思嬛心思满腹,故而自打上车之后,便只是微合着双眼,一言不发地沉默着。连身子正瑟瑟发抖着,也并不自知。
段天璘看在眼中,无声地解下了自己的披风,搭在了对方的肩头。
受到惊动,纪思嬛似是猛然回了神,转头看向身侧的男子,顿了顿,才垂下眼,低声道:“多谢。”
段天璘收回目光,凝神看向那个火光跳跃的炉火,半晌后,低声问:“你认识他?”
纪思嬛身子一僵,却也知道,自己这样失常的举动,自是逃不过面前这人的双眼。便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只点了点头。
“你一心要嫁给我,便是为了扳倒他?”
不愧是段天璘,只消几眼的功夫,便看出了一切。纪思嬛也没有否认,只道:“你我目的一致,便足够了。”
“这话倒是不假。”段天璘笑了笑,却也言至于此。他十分清楚,以纪思嬛的性子,自己纵是追问她和段天玦的恩怨,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沉默间,纪思嬛却开口问道:“他为何会宿在你府中?”
“他是太子,是皇兄,是父皇御赐的钦差,”段天璘轻笑,稍稍放松身子,靠向车壁,口中道,“自然是想宿哪里,便宿在哪里了。”
段天玦此行的目的,便是寻求段天璘的破绽,自然是宿在他的府邸,能更便于暗中监视。
想起什么,纪思嬛又问:“那永惠寺中究竟有什么端倪,你要一把火烧了?”
她知道,方才是因为隔墙有耳,所以段天璘才不愿说出实情。而此刻在马车里,段天玦的耳目自然无法跟上,故而她的话不再是疑问,而是肯定。
段天璘依旧是笑,却也不再虚与委蛇。
“永惠寺不过是个幌子,”他缓缓道,“那其实是皇兄在泸州的特务机构。”
原是如此。纪思嬛眼眸微眯。
“他虽已稳坐皇位,深得父皇宠信,但戒心却极重。”段天璘继续道,“对于我们这些皇弟,他面上虽表现得不屑,心中却并未放松过警惕,一直在暗中严密监控。实际上,每一个皇子所在的辖区,都有一个类似于永惠寺的地方。”
“那你这么急于捣毁永惠寺,莫不是被他查出什么来了?”纪思嬛想了想,得出这样的结论。
“不错。”段天璘颔首,却没有继续说出到底被对方查出了什么,只转而道,“更因为,他暗中布下的这些机构,父皇并不知晓。所以我才敢下这个手。”太子暗中布施特务机构,侦察皇子,属于滥用私权,若非万不得已,他自然不会让皇上知晓。
“那如今……”纪思嬛沉吟着接口,“莫不是皇上已然知道了内情?”
最初事发,朝廷只是将这当成一起普通的案子来查,并未给予更多的重视,草草了事。而这一次,却是皇上御赐太子为钦差,亲自来查探此事,足见,事情已然不是那么简单了。
段天璘颔首,道:“各种内情我尚不清楚,但可以猜测的是,皇兄已然把自己暗中安排特务之事,告诉了父皇,并和他达成了某种公识。”
“以我猜测,恐怕是……他亲自查出你谋逆之罪,从而抵去滥用私权之罪。”纪思嬛道。
“多半是如此。”段天璘道,旋即却又一笑,“但实则,以父皇对皇兄的偏爱,哪怕最初几日有些恼火,到最后,哪怕他无功,也不会如何怪罪的。”
纪思嬛看不出他的笑,是当真洒脱,还是遮掩了内心的无奈。然而父母的偏爱亲疏,自古以来都是无可避免的事情。她重生在纪家,能有父亲近乎纵容的宠溺,算是自己修来的福祉。若是没有,想来自己这重生之路,会走得越发险阻吧。
正沉吟间,马车缓缓停下,却是已然到了纪宅。
纪思嬛收了神,转头对段天璘,正待说什么。对方却抢先一步,笑道:“不用担心,我自有对策。”
未料他竟先行一步,对自己抛出这样的定心丸。纪思嬛一愣,心中有些复杂的情绪涌过。她没有细想,只是点点头,径自下了车。
院子里,芝臻和玉蝉早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来来回回转悠不停。眼见着纪思嬛缓缓步入,赶紧迎了上去。
“小姐,这么晚才会来,可急死我们了!”芝臻抢先道。小姐临走前叮嘱过她们,务必不能让外人知道她去秦王府的事情,故而她们也不敢声张,只是闷闷地着急。
玉蝉却是看着纪思嬛,怔怔道:“小姐,你这披风……”
纪思嬛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段天璘的披风还搭在自己肩头,忘了还,便只淡声道:“秦王的,改日还他。”说着径自朝屋内走去。
离开的这几个时辰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一时间还难以消化,只觉得疲惫异常。在芝臻的搀扶下到榻上靠了,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这才觉得整个人平复了许多。
玉蝉挂好狐裘,见她面色苍白,手脚冰凉的模样,忧心道:“小姐可是有哪里觉得不适?需要请大夫过来看看么?”
纪思嬛闭眼摇头。
关于段天玦的任何事情,她无法对任何人说明,再亲密再可信的人,也不行。
再者,这是心病。心病只有心药,才能治愈。
大抵是由于白日里太过疲累,这天夜里,纪思嬛难得地一夜好梦。
次日一早,她在玉蝉的服侍下梳洗完毕,正坐在镜前梳着发髻。忽然间,却见芝臻从门外走了进来,神情颇有些复杂。
“小姐,二小姐来了。”她缓缓道。
纪思嬛闻言,眉间一敛。在上次被自己挑拨之后,她竟这般主动前来,想来定是别有目的。
沉吟半晌,她回道:“且让她在外面,我片刻就来。”
芝臻颔首,临走前多看了她一眼。纪思嬛知道她天性纯真耿直,自打知道纪云墨竟然是给自己的下毒的罪魁祸首之后,便对她极为嫌恶。
故而她特别嘱咐道:“不要担心,我自会妥善应对。”
待到芝臻离去之后,她回味着自己方才的话,似是……有些耳熟。细细回想,竟同昨日自己离去之时,段天璘的那颗定心丸异曲同工。
不禁失笑,但与此同时,却又格外想起了一件事。
昨日,自己前脚刚当着纪云墨的面做戏,激怒了她。可一转头,却几乎是用同样的法子,上了段天璘的套,反过来被他利用了一回,引出了段天玦。
虽然并无恶意,但却让纪思嬛再一次觉出了不甘心。但与此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连手法都这么类似,他们果然是同一类人。
“小姐,好了。”直到耳边传来玉蝉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看向菱花镜里的自己。
即便敷了淡淡的粉,但那张面容依旧是苍白得少有血色。无论怎样的装扮,都无可掩饰地透出些许病容来。
她必须尽快地拿到解药。否则时间长了,这幅病弱的身子,恐怕也拖不起了。
纪思嬛来到前厅时,纪云墨正端然而坐,见她来了,立刻起身,笑容可掬地一行礼,道:“姐姐。”
纪思嬛亦是笑得仪态大方,冲她一颔首道:“我身子不好,起得迟了,劳你在外面久候了。”
“姐姐哪里话,分明是妹妹自己不请自来。”纪云墨掩口一笑。
纪思嬛接过芝臻递上来的茶水,小啜一口,状似随口地道:“多日不见,不知容姨娘一向可好?”
纪云墨面不改色,笑道:“母亲过去一直忙忙碌碌,骤然闲了,起初自是有诸多不习惯。然而在屋子里静养了数日,反倒是爱上这份清静了。”
“如此便好,待我身子好些了,定当去探望一番。”纪思嬛淡淡道。
二人心照不宣地闲话了几句,纪云墨想起什么似的,忽然从身后取出一物道:“实不相瞒,今日妹妹前来,实则是有一物,想赠与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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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为何,一心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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