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蝉独自一人,坐在福生客栈一楼的大堂内。
为了方便盯梢不惹人怀疑,她特地换下了平素里的丫鬟装束,将自己打扮得粗野了几分。故而乍然看去,倒像是城郊哪家农户里干惯了农活的小娘子。
此时此刻,她面上看起来十分平静,但实则却颇有些愁思满腹的。
只因她一连三天,在王氏药铺中都不曾见到傅青鸿。据街坊邻居们说,傅大夫原本说次日便要重新开业的,然而却再也没有露过面。只不过,倒是十分周全地在大堂外挂上了歇业的牌子,故而兴许是有事在身,一时半会儿无法回来。
但玉蝉却隐约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毕竟小姐忽然这般提出让她去寻傅大夫,显然是早已知道了什么风声吧。
莫不是,他出了什么意外?
带着这样的怀疑,她每日还是照常来到此地,依照纪思嬛的话,密切地关注着二楼天字一号房的动向。
那房门终日紧闭着,只在极少数的情况下,有人出入。然而却也都不是傅青鸿。
正当她暗自揣测着小姐为何让自己盯梢此处的时候,楼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那是瓷器砸在地上破裂的声音,紧紧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男人的怒吼。只不过隔得远了些,具体说了什么,却也听不分明。
客栈大堂中吃饭喝茶的人,在这动静下纷纷一惊,抬起头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玉蝉正有些警惕起来,下一刻,却见那扇门被从内轰然打开。一人锦衣华服,昂首阔步地从里内走出,他眉宇间带着浓重的煞气,显然刚才那声满含暴怒的大吼,正是出自于他。
而在他的身后,三四个年轻的男子尾随而下。他们衣着虽各不相同,但举手投足间的动作,却是整齐划一得如同裁减而出的。而此时此刻,他们无一不是低垂着头,面上带着明显的谨慎和畏惧。
玉蝉眯着眼,盯着为首的那锦衣男子看了许久,只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盘桓在心头。
直到那男子昂首阔步,急匆匆地下了楼时,隔着稍稍拉近几分的距离全然看清了对方的面容之后,她脑中一道灵光闪过,顿时明白了那种异样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这个男子的面目似曾相识!
玉蝉并未亲自见过段天玦,然而她却是见过段天璘的。此时此刻,结合面前这名男子周身的气魄,身后训练有素的随从,以及那面容里和段天璘七八分相似的五官轮廓,以玉蝉的聪颖,自然很快便想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他是段天玦,太子段天玦!
虽然不知道他和傅青鸿之间究竟会有怎样的牵连瓜葛,但是显然,此刻在段天玦的身上,发生了一件极为不愉快的事情。
故而玉蝉便暂时放下了之前的疑虑,带到那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出客栈大门后,她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大街上车水马龙,格外热闹,那人身份虽贵重如斯,却也不乘马不坐车,而只是不行,并且脚步格外匆匆。甚至那每一步重重地落地声,几乎都可以让人明显的i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带着明显压迫的怒意。
玉蝉亦步亦趋地跟随着,时而假装看看路边摊子上的小首饰,时而假装问路找旁人说说话,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前面的那一群人。
直到她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那是跟随在段天玦周遭的暗卫之一。不愧是精挑细选的护卫,便只在瞬息之前,他还贴身跟在段天玦身边,只是眨眼功夫,便已然挪身到了这里。
而此时此刻,那暗卫微微眯着眼,带着显而易见的审视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在他身后,其余暗卫也停下了脚步,带着同样的神情审视着她。连带着已然走出很远的段天玦,也停下了步子。他朝这边看了一眼,似乎在同身边的暗卫说着什么。
显然,她的尾随已经被他们所觉察。
玉蝉的心被极快地提起,心想在这群训练有素的,有着鹰隼一般敏锐目光的人面前,自己到底还是稚嫩了些。
怎么办?她要如何化解?
如若她的身份败露,必然会连累到自家小姐,以及整个纪家。
她要怎么办才好?
玉蝉同面前高大的男子四目相对着,心跳得飞快。
然而,正当她有些手足无措的时候,身旁却忽然响起一道声音,道:“翠花,你在这里啊!”
玉蝉和那一群暗卫俱是一惊,转头看过去,却见一名男子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他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小短褂,裤腿也高高地挽起来,鞋子上沾着厚厚的泥土。
他抬手把玉蝉往怀里一揽,道:“翠花我在飘香坊等你好久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说完之后,他似乎感觉到周遭的气氛有些不对,抬起眼来环视了一下周围,看了看那些暗卫,又看了看暗卫身后锦衣华服的段天玦,立刻警觉地皱起眉来。
“你……你们要做什么?”他又把玉蝉又是一拉,严严实实地藏在了身后,道,“这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你们纵是再有钱,也别想抢了去!告诉你们,我杜小二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虽然没什么大出息,但护着自家媳妇的本事还是有的!你们若要胡来,我、我跟你们拼命!”
暗卫们突然遇上这一出,不由得面面相觑,眼露尴尬。
而远处的段天玦见此情形,早已不耐地冲他们摆摆手,径自离去。暗卫们无法,也无暇和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费口舌了,只得摇摇头,匆忙跟了上去。
“喂喂喂,这是想溜之大吉吗?别以为这次被我发现了就算了!你们可给我听好了,我以后可就守着我家媳妇了,我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我带把刀跟着他!你们要想打她的注意,没门!”
他的嗓门极大,引得周遭路人纷纷看过来,捂着嘴偷笑。然而那人还全无羞涩的模样,只是一边挠头一边看着他们傻笑。
直到一直躲在他身后的玉蝉忍无可忍,拉着他的衣角,把人扯到了无人的角落。
“包公子可是入戏太深,无法自拔了?”看着面前和过去情状判若两人的人,她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而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不是别人,正是平素里那个笑容满面,没个正形的包孝泉。
听了她的话,包孝泉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很受伤似的道:“哎,我舍身救你一命,不想得到的却是这样的一句话。”
玉蝉闻言,也觉得人家好歹也是救了自己,不说声谢实在是有些过不去。便迟疑着,极为小声地道:“那个……刚才多谢包公子解围。”
谁料,面前的人闻言却分外夸张地皱了皱眉,道:“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玉蝉咬咬下唇,只得再重复了一次,道:“多谢公子解围。”
然而对方却一歪脑袋,靠近几分,笑嘻嘻地道:“什么?外面太过嘈杂,请恕在下还是不曾听清。”
玉蝉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调戏。
她的面色瞬间暗沉了几分,声音也跟着冷了冷,道:“请恕奴婢此时此刻并无心情开玩笑,告辞。”说罢倒是十分周全地行了一礼,只是面上全无表情。礼罢之后转身便走。
“玉蝉姑娘且慢!”然后包孝泉却又急急追了上来,一个侧身拦在她面前,冲她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道,“在下多有失礼,还请不要见怪。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了。”
虽然他仍旧是那一身沾泥带水的破烂马甲,但此刻这么恭恭敬敬地一个作揖,倒显出了几分温文尔雅的风流气度来。
玉蝉未料他瞬间就变脸认错,稍稍怔了怔,便也道:“奴家也有失礼之处,毕竟方才若无公子,无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包孝泉立在原地,暗自将玉蝉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过去他虽然也是见过她的,却不曾如此近距离,如此仔细看过,说过话。故而此刻他心中只是暗暗觉得,果然是有怎样的主子,便会有怎样的丫鬟,这玉蝉无论是言语还是举止中,那份淡淡的疏离和城府,都像极了纪思嬛。
或许应该这么说,正是因为她这样沉稳如纪思嬛的性子,才最终能成为对方如此亲信的丫鬟。
虽在审视,然而他面上却并没有露出半点痕迹,只仍旧是笑眯眯地接上了玉蝉方才的话,豁达道:“举手之劳,谢过一次便足矣!”
玉蝉颔首,然而说到这里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只是……公子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又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替我解围的?”以他的身份,自然不可能穿着一身农民模样的衣衫出门在外。那么这一身行头必然是在事发前不久装扮好的。
那岂不是说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自己尾随段天玦的时候,他实则一直在跟着自己?
包孝泉显然是看出玉蝉想到了什么,他倒也没有否认,只是懒懒地笑道:“玉蝉姑娘果然十分聪颖,实不相瞒,从那浮生客栈起,在下便一直尾随于你了。”
玉蝉皱皱眉,然而包孝泉不待她发问,便又自行接下话头。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段天玦身边影卫重重,自己又警惕极高,我盯梢那么许久,也只能勉强做到不暴露自己而已。你头一次做这样的事,又岂能不被发现?”
听出他话里的玄机,玉蝉忽然明白过来:他似乎是每日打扮成不同的模样游荡在周围,也正因如此,今日才会有如此装扮。
而他为何要如此,却也不难想象,毕竟段天玦和段天璘,因了一桩婚事,已然颇有些水火不容的架势了。
正陷入沉吟,却又突然一惊。
“坏了!”玉蝉顿足,长叹一口气,道,“段天玦到底还是跟丢了!”那么可能找到傅青鸿的最后一点线索,便也就此断了。
更何况,他方才带着那么多人,如此气势汹汹地离开,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只可惜,此时此刻那群人早已全无踪影,不仅如此,她还不慎打了草惊了蛇。如此一来,怕是什么也探听不到,甚至以后再要探听什么,也难了。
她该拿什么会去给小姐复命?
然而包孝泉看她难得露出明显懊恼的神情,却显得十分平静。他站在原地,微微一笑道:“实不相瞒,在下兴许知道那段天玦此时身在何处。”
“哦?”玉蝉几乎是脱口而出,一双明亮的眼一顺不顺地盯着面前的人,带着明显的期待。
包孝泉神情悠然地同她对视了一刻,并没有急着回答,却是反问道:“玉蝉姑娘之所以暗中盯梢段天玦,是因为傅青鸿,可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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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盯梢,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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