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身上一无长处，要说有，也就只有那一件。

    肯定是那一件东西，导致苏辞迟迟不对自己下手。

    虽然赵国皇室迟早会知道自己的真实来由，但是现今还不能道破，她现今只能依靠苏辞，不管他是何种目的留下自己。

    “娘娘，苏大人曾对民女说，这些年他深受炎毒所害，日日都需女人纾解，失手杀人也不是他的本意，大人说，他的母亲是姜国人，第一眼见到民女，就觉得民女很像他的母亲，这些年所受的苦楚顿时都涌上心头，故而留下了民女，想念母亲的时候，看到民女，他的心里，就慰贴些。”

    白皇后哂笑：“哦，北省侍中苏大人向来杀人如麻，何时会觉得痛苦？沈姑娘，你不会是故意替他开脱罢？”

    “民女不敢，只是民女这些时日都与大人待在一处，看大人日夜为国操劳，常常夜不能寐，炎毒发作之时也努力克制自己的不适.......苏大人，其实对陛下和娘娘很是忠心，纵然命不久矣，也希望赵国上下团结一气，繁荣昌盛。”

    沈幽嗓音跟雀儿一样清脆，白皇后以手撑头，斜卧在榻，看着对面的姑娘，她生得典型的姜国美娇娘的样子，白皇后微笑道：“苏大人有你这么个知心人，真是他的福分。”

    沈幽答：“在大人不多的时日里，民女愿意陪伴他走到最后。”她说完这句，胃中一阵翻滚，真真被自己恶心到。

    白皇后摆手：“你日后得空，常进宫陪本宫说会话，苏大人是国之栋梁，没了他，陛下更得操劳，苏大人的身子有何处不适，你要及时告知本宫，本宫也好遣御医前去问诊。本宫乏了，你退下罢。”

    皇后要沈幽替她监视苏辞，沈幽明白：“民女懂了，民女告退。”

    忽而前头来了一位女官，快步走进来之时，瞟了一眼沈幽，便走至白皇后身侧低声道：“娘娘，苏大人犯病了，当场杀了一名女官。”

    她以为自己声音低，沈幽便听不着，沈幽偏生长了对狐狸般尖尖，又敏锐的耳，她耳朵一动，将那句话听入脑袋里，心中一凛，正说着他，怎么就当众发病，难道还宽衣解带，当着众人的面，办了那个可怜的女官？

    画面有些清奇，她脸都烧红了。

    白皇后听罢女官的话，朝门边的沈幽望去：“苏大人又犯病了，你快去将他带回府，好生伺候着，苏大人是赵国之贤臣，不可有任何差池。”

    贤臣......这些人不是一直骂他是大佞臣么？

    白皇后人模狗样的倒是会装，沈幽原先还觉得苏辞狠厉，现在她才晓得，皇宫这几位，也不是好货。

    真是难为苏辞，要在这些虚与委蛇之中过活，她莫名的泛起一丝恻隐之心，急急步出楼阁，朝前头而去。

    方才自己同即墨羽所攀爬的宫殿外，围满了人，几位宦官抬出一具女尸，正从沈幽跟前过去，沈幽捂着嘴挤进里头，陛下立在门边，两个宦官进去伺候着苏辞，沈幽见苏辞半躺在地，面色潮红，她不敢再朝前走，一只手将她扯进屋子，大内侍官尖细的嗓音道：“沈姑娘，苏大人又犯病了，你赶紧的，给伺候着，奴才已备好马车，陛下吩咐一定得护送大人安全到家。”

    德隆帝看向沈幽：“快去伺候苏大人，苏大人出了任何事，拿你是问。”

    “是，民女明白。”

    沈幽步入屋内，俯身罩住目光迷离的苏辞，她清瘦的身躯将苏辞笼罩在一片小小的阴影之下，隔绝了朝臣和陛下嗤笑的目光。

    “大人，我带你回家。”

    她伸手替苏辞系好衣带，却不敢去看他，微微侧开头，为他穿衣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他的手心出了冷汗，皮肤底下却是灼热不堪，他阻拦沈幽，沈幽撞上苏辞凌厉的欲杀人的目光：“你和他们一样，在嘲笑本官？”

    “大人，我没有嘲笑你。”

    苏辞将她扯近，低声怒道：“撒谎。”

    沈幽轻声说：“大人，每个人都有难堪的经历，我也是这样的，我的亲姐姐，拿刀剖开我母亲的肚子，把我刚刚满五个月大的弟弟取出来，丢进锅子里，给她娘熬汤喝，我当时就在母亲身旁，看着她被活活剖开肚子，却没办法救她，我想，这是我这辈子最难堪的经历，一辈子都没办法忘掉......所以我没有嘲笑你的资格，请大人相信我。”

    她拿袖子轻轻隐去眸中的雾气，再看向苏辞之时，还是那副冷淡的神情，将苏辞体内一股邪火，压下去一大半。

    沈幽取来大人的披风，为他系好，外头围观的人已经被大内侍官遣散，见着苏大人如常步出大殿，德隆帝道：“看来苏大人恶疾未愈，稍晚些，朕派人给爱卿送去几副汤药，据说可以治疗爱卿身上这该死的炎毒，爱卿记得及时喝了。”

    苏辞嘴角微微勾起，道：“陛下的好意，下官不敢不收。”

    他说罢，正视前方，大步离开鹤兰苑。

    沈幽一溜小跑跟上大人的步伐，大内侍官已安排马车候在鹤兰苑外，除了北省侍中苏辞苏大人有这个特权在皇宫内乘坐马车，其他朝臣全部都是步行出宫，大将军高洋立在鹤兰苑外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脑子里想起苏辞发病之时的模样，觉得有些意思。

    沈幽坐在马车里的时候，对闭目养神的苏辞说：“大人，方才皇后娘娘同我说了一些话。”

    “嗯？”

    苏辞闭目听她说。

    “娘娘问我为何能从大人手里活下来？她说，除了轻云姑娘，再也没有女人可以活着从苏府出来，我是头一个。”

    “然后呢，你如何回答的？”

    苏辞淡问。

    “我说.......因为大人的母亲是姜国女子，我与大人的母亲长得有些像，这些年大人在赵国，颇受炎毒侵扰，心中苦闷，见了我，就好像看见自己母亲一般，能得到一些慰籍，所以大人才留我.......当时是为了搪塞皇后娘娘的询问才胡诌了这一段，并不是想冒犯大人的母亲，大人千万别怪我。”

    她心虚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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