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铺床。”

    他吩咐。

    沈幽放下墨，净过手之后把床铺收拾好，苏辞从后步来，翻身躺上去，道：“摇扇。”

    “........”

    他惯会折磨人，看沈幽发困，偏不让她睡觉，沈幽打了个哈欠，熄了灯，给床上舒舒服服躺着的苏辞摇扇，起先还能撑一会，后来沈幽手中的蒲扇落在脚边，她趴在床沿睡着，一夜不知不觉就过去。

    早上醒来之时，沈幽又发现自己躺在苏辞的床上，还好端端的盖着被褥，沈幽一脸蒙圈，四下张望，屋子里没有旁人，想来苏辞上早朝去了，会不会是自己趁他离开，在睡梦中爬上人家的床？

    沈幽急忙穿衣起身，跑到后厨问韦大厨：“早上大人用了早膳么？”

    韦大厨答：“大人用了早膳才离府的。”

    “........”难道苏辞边吃饭边看她睡觉？

    沈幽想起来，苏辞说自己做的早饭难吃来着，所以没叫她去做，但是.....按照苏大人的性子，决计不允许自己睡觉的罢？

    沈幽揉搓额头，去井边洗了把脸，脑子里关于苏大人一切，越发模糊了，原先以为他杀人不眨眼，后来发现，他是为了保命，自愿中毒的，因为炎毒的作用才不得不杀人，可是他偏偏又留自己一命，上一次毒发，也克制了毒性，没有对自己下手.......种种行径都推翻了沈幽心底那个残暴、无良的大佞臣的形象，苏辞在她心底的感觉越发奇怪了。

    到底哪里奇怪，沈姑娘未经人事，是不会晓得的。

    今日大人不在府中，她用了早饭便出府去寻小贼，长安城现在已经关闭城门，城内之人出不去，城外之人进不来，她一路朝城门而去，想着再去难民营瞧瞧。

    行至城门，沈幽的狗鼻子动了动，偏头朝一条小路蹿进去，不一会儿便拐了七八个弯，巷子里幽深寂静，两边是低矮破旧的民居，野草疯长，荒废凄凉，住户极少，灰扑扑的身影落在一幢巨大的屋宅之外，扒在长满紫藤的院墙缺口处朝里张望。

    “明明味道就是从里头传出来的，没人呐......”

    沈幽方才闻到一股特殊的气息，一路寻至此，看这宅院占地颇广，大门上一副春联已经掉成白色，门上还落了锁，处处都是一番破败萧条景象，想来长久无人居住，但是怎会有那个味道传出来？

    忽然一个异样的影子从她眼角一闪而过，沈幽转头朝前方的岔道上瞧，立马提脚追出去，那个影子就是当日偷秋姑银钱的小贼！

    小贼原来是也是个少年郎，穿着平国的衣物，他一路朝繁华街道上跑去，钻进了一家包子铺，老板见是平国人，不敢做他的生意，唯恐染上时疫，摆手道：“快走快走，别来找晦气，染上时疫就麻烦了，活不了几天啦！”

    少年郎说：“求求老板，买我两个肉包子，我有钱！你看，很多钱！”

    他抖落出自己袖子里的银钱，足足五十多两，捧给老板看。

    包子铺的老板拿眼睛一瞄，还真是个有钱人，不过这种人的钱，非偷即盗，他更不敢接：“别以为我不晓得你的钱是哪来的，你再不滚，我叫官府的人来抓你，官府可是出了告示，这长安城内一旦看见平国人，当场就可以剁了你的脑袋！”

    少年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磕头道：“老板，我妹妹就想吃个肉包子，求你卖给我两个包子，这些钱都给你！”

    “这么多银子你就买两个包子，当真？”老板见财起意，问。

    少年人点头。

    老板笑呵呵的从他手上取过银子，递了两个包子过去，少年人捧着包子准备离去，外头闯进一个灰衫少年郎，一把夺走平国少年手中的包子丢回蒸屉里，对老板道：“包子不要了，银子还我！”

    平国少年看着白花花的包子，怒道：“你凭什么拿走我的包子！”

    沈幽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我还想问你，凭什么拿走我朋友的银子呢！”

    平国少年顿时认出了沈幽便是当日追踪自己的那人，他面色大变，抬脚朝外跑，被一只手给拎了回去：“小子，想跑已经晚了，今儿我就把你送到官府去，好好审问审问你！”

    平国少年忽然回身跪拜：“大哥，我是被逼无奈，我妹妹还在城外等我呢，求大哥饶了小弟！”

    沈幽秀眉一挑：“你为了你妹妹偷银子，就为了买两个肉包子？城外不是已经开始施粥了么，朝廷还派了大夫去给你们看病，你为何要偷盗？”

    “我和父母、妹妹一路从平国南逃，路上父母病死，到了长安城外，妹妹又染病，她快不行了，只想吃两个肉包子，我想完成妹妹的遗愿.......”

    沈幽瞧他怪可怜的，说：“想吃包子也不能靠偷靠抢啊，得了，碰到你算我倒霉，姑奶奶今儿赏你两个包子。”

    少年人这才发觉逮住自己的是个年轻的姑娘。

    沈幽回身对老板说：“你把银子还我！”

    老板看了一眼五十两银子，说：“刚才这位小兄弟已经把钱给了我，钱就是我的了，我凭什么还你？”

    沈幽道：“包子我们不要了，还不能把钱拿回来，有没有天理？”

    “我这里的包子一经售出，概不退货！”

    “呸，强买强卖，两个包子五十两银子，你卖的不是猪肉包子，是龙肉包子罢！”

    老板唤出两个小厮：“这人撒野，快，把他们打出去！”

    沈幽冷笑一声，上前一手抓住一个小厮扔出去，小厮们滚地哀嚎，她一脚踹掉一个蒸笼，伸手将老板从里头逮出来，老板看她身手了得，求饶：“女侠饶命！”

    “现在求我已经晚了！让你欺负姑奶奶！”

    沈幽一顿狂揍，包子铺的主仆三人都躺地不起，面肿眼青，跪在沈幽跟前求饶，沈幽冷哼一声，拎起平国少年，拿上银子，大步跨出包子铺。

    二人走在大街上，沈幽眼尖，看见前头一队巡逻的官兵，急忙把平国少年拉进一旁的小巷子里：“快走，别被他们发现你！”

    平国少年同她躲进一间废旧的民房，平国少年说：“女侠，多谢你。”

    沈幽道：“你偷我朋友的银子，我还没教训你呢！看你这么可怜，今儿就放过你啦，不过你这么走在大街上不是办法，你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晚上再想办法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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