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毒？”

    顾青蔓吃惊不小，这个词她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一本古书上读来的，说是从苗族传来的一种用毒之法，于五月五端午的极阳之时，采来百种毒虫，封在罐子里，让它们自相残杀，最后剩下来的那只毒虫便叫作蛊，然后还须要用放蛊人的血喂养它长大，便成了无药可解的毒，一旦中了这样的毒，那么命便是施蛊之人的了，他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如果你不能够判断出属于哪一种毒，胡乱下药，只会加重病程，而毫无意义。

    所以，传说中的蛊毒无所不能，全凭放蛊者的心意，有的蛊毒能够操纵人的意志，而有的直接用最残忍的方法致人于死地。

    很显然，苏相中的是后者，施蛊者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让他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他足不能行，口不能言，就算蛊毒在他的体内一口一口地侵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痛不欲生，他也只能安静地躺在床上等死。”良宴皱眉，似乎有些不忍心细说这样的痛苦。

    传说中因为中蛊毒而死的人，灵魂都无法轮回，因为在他的肉体消亡之前，魂魄早已经灰飞烟灭了，可见是有多厉害。

    “那——他没救了吗？”顾青蔓有些恍惚，虽然轮不到她来同情，可是，这样的死法，还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忍的。

    “有我在，自然是有生机的。”良宴自在地说：“厉害的蛊毒无药可解，只有用放蛊人的鲜血才能够化解，可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去找这个人了，所以，只能冒险用另外一种方法将蛊虫引出来了。”

    “引出来？如何去引？”顾青蔓追问：“不是说无法可解吗？你又能有几成的把握呢？”

    良宴笑眯眯地托着脑袋，懒懒地看着她：“怎么，你是不是在担心万一我没有办法救回苏洵，反倒是害了他的性命，那便不能带着你全身而退了？”他的神色忽而转得认真：“不过也是，万一他真的被我医死了，想必朝廷也不会放过我，青蔓，到时候你愿意不愿意跟着我一起过亡命天涯的日子？或者干脆跟着我回昆仑山隐居如何？”

    顾青蔓不知道他的话里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不由嗔怪地说：“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良宴执起她的手：“我只是想确认，如果我真的有一天落难了，你会不会对我不离不弃？”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充满希冀地看着她，顾青蔓突然有一丝砰然心动的感觉，人与人之间相处久了都是有感情的，何况她和良宴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的时间。只是，她心里却很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不过是亲人般的温暖，或者自从他表白之后有那么一点点不寻常的感受，但是，也绝对没有超越到爱情之上，她的心里，或者还不曾忘记过杜一泓，所以，不会那么轻易地接受另一个人。

    “我——”顾青蔓有些犹豫，如果他落难了，自己自然不会离弃他，只是，这样轻易地便说出来了，又怕会让他误会，于是，仔细地斟酌着词：“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无论你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不会让你一个人那么孤独的。”

    良宴知道她小心地避开了那些会让自己产生暧昧的字眼，不过，这样的答应已经让他很满足了，说明这些日子以来他的付出是值得的，他有些感动地执着顾青蔓的手，紧紧地握在胸前，像起誓一般庄严地轻许：“我也是，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轻易地离开你！”

    简单的一句誓言，是他早就想许下的承诺，无论顾青蔓在乎或者不在乎，他都已经决定了，这一生一世，只想好好地守在她的身边，就算她最后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感情，也要一直这么傻傻地幸福下去。

    每到月圆之夜，便是蛊毒发作最为薄弱的时候，也是良宴趁机驱除蛊毒最佳的时期。

    子夜，万籁俱寂，虽然良宴吩咐了不许有人靠近苏相的寝室，但是莲夫人和叶瑾瑜还是不放心地跑了过来，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等候着结果。

    “你确定你要留下来吗？”良宴有些担忧地看着顾青蔓，怕接下来的场面会让她感受到不适。

    顾青蔓用力地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呀，我们不是才说过要不离不弃的吗？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陪在你身边？万一蛊毒凶猛，你制不住它怎么办？”

    良宴笑得好满足：“真是个傻丫头，就算是我制不住蛊毒，多一个你又有什么用呢？”

    “我可以给你加油打气嘛，再说丫鬟下人们都被你赶出去了，你也需要一个助手帮你啊！”顾青蔓今天特意穿了一身男装来，就是想要轻装上阵：“你看看我，是有备而来的呢！”

    “我不是怕你有危险，我是担心一会儿让你看到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东西。”良宴轻轻地伸手，将她未完全绾好的头发拢好，扎进束冠里去，言行之间满满的都是温情：“你不会害怕吗？”

    而顾青蔓也似乎习惯了他这样亲昵的举动，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是不耐烦他的婆婆妈妈：“哎呀，你的担心完全都是多余的，我从小就在山庄里帮那些受伤的弟子们处理伤口，什么场面没有见过，不会觉得害怕的啦！”

    “好吧，就依你。”良宴宠昵地说着，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无论自己做什么，都已经习惯了有顾青蔓在身边，所以就自私一回让她留下来看一看好了。

    月亮已经升到最高点了，远远地传来了敲更的声音，一切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良宴准备要开始动手了。

    他将衣袖仔细地折到腕处，然后拿来一块黑色的布，将苏洵的眼睛蒙上，然后掀开盖住他的被子，露出四肢，苏洵醒着，看到他的举动，知道他要给自己治病，表现得很平静，顾青蔓一时间没有事情可做，便站在床边观望。

    “将夜明珠拿出来。”屋子里的烛火不够亮，良宴吩咐顾青蔓举着夜明珠帮他照明，这样他会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顾青蔓连忙照做了，原本灯光昏暗，幔帐重重，看不清床上的情形，现在夜明珠的光亮一出，照得屋子里比白天还要亮，苏洵那张死白的脸庞就在自己的面前，倒是吓了顾青蔓一跳，如果不是看他还有微微起伏的呼吸，她真的以为躺在床上的，是一具快要腐化的死尸。

    他的脸白得可怕，可是，搁在胸前的手臂却是青紫的颜色，双腿不仅青紫，还有些肿胀，让人有些不太好的联想。怪不得良宴不想让她留下来，她一直没有仔细看过苏洵，这一细细打量，还真是让人倒足了胃口。

    “没事吧？”良宴关切地盯了她一眼。

    “当然没事了。”顾青蔓哪肯退缩，现在就出去，岂不是会让他笑话死？何况，她还想看看这蛊毒究竟是如何驱逐的呢！

    良宴微微地点了点头，拿起桌子上白色的布巾，替顾青蔓戴在脸上，然后端起一碗早已经熬好凉透的药汁，轻轻地扶起苏洵，将那碗药灌了进去。

    几乎没有等太久的时间，那碗药的效力便已经发作了，顾青蔓看到苏洵的身体起了微妙的变化，先是从双足开始，似乎有什么活的东西在皮肤下游走，原是一只两只，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顺着他的双足争先恐后地往小腿的方向爬去，仔细一看，应该是一种虫子，看形状有些像蜘蛛，但是却比蜘蛛的脚要多出很多倍，似乎周身都长满了脚，不停地舞动着那些细长的脚，交替着在皮肤下面奋力地前行，而很多只这样的小生物一起往同一个方向爬，撑得那薄薄的一层皮肤就像随时会裂开似的，尤其是爬到小腿处的时候，这些小虫似乎停顿了一下，原本肿胀的小腿里充满了积液，那些虫子泡在里面，似乎是消失了，一时间没了动静。

    顾青蔓看得一阵反胃，用手捂着胸口，见这会儿突然没了动静，这才算缓了缓，不由有些好奇地问：“它们去哪里了？”

    良宴的脸色凝重，没有回答她的提问，只是轻而急厉地说了一句：“别过脸去，不要看。”

    “啊？”顾青蔓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愣愣地应了一声，耳边就听到一阵细碎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吸吮的声音，声音特别的小，特别的细，可是，在寂静的夜里又能够听得真切，顾青蔓真的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觉，否则这些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就在她想要再度提问的时候，眼前的情形惊得她差一点儿就扔了手里的珠子。

    就在刚刚小虫子们消失的地方，它们突然又出现了，而且是方才的几倍大小，无数个这样大小的虫子密密麻麻地挤在两只小腿处，撑得双腿变了形，而且那深紫色的皮肤也变得薄而通透，顾青蔓也因此看清了那虫子的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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