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西行，花晓觉得饿了，索性收拾了心情准备回去，一回头就见轩辕澈正施施然的丛林中走来，她咬着牙又坐了回去，假装没看见他。

    轩辕澈携着满袖清风过了来，见花晓没有什么动作，他也一声不吭的陪坐到了一旁，一时两厢沉默不语。

    山山山唯落晖，花晓暗暗发了狠，她凝望着那面起烟的绝壁，凝望着更远处——染上落日火焰般色彩的山峦，自始至终也没打算搭理轩辕澈。

    轩辕澈看得想笑，终是道；“饿了吧？我给你带了些吃食。”他说着，将一包零食放到了两人中间，里面有各种馅的饼子，还有着淡淡的热气。

    这招真管用，花晓白了他一眼，没出息道：“我原还想多晾你一会儿，看到这些饼子我也没心情跟你怄气了。”

    轩辕澈道：“你不跟我怄气了我也要给你道个歉。”

    花晓捏起一块葱油饼，分了一小块给同花，头也不抬道：“你总是有你的理由，我终究不太懂你们这个世界的行事规则。”

    轩辕澈叹口气道；“让你回避并不是怕你听到，而是因为你无需听到……”

    花晓拿着满是油的手拍了拍他：“什么都别说了，我理解，但是不想听这些。”

    说完了又狠狠的在他那雪白的肩上使劲蹭了蹭，留下一片油污。

    轩辕澈无奈道：“晓儿，这个世上，还没有比你更让我在乎的人或事，你是我的债，于你，我绝没有半丝见外的想法。”

    花晓冷笑两声终是道：“第一眼看到你躺在血池里的时候我以为你要死了，包扎的时候脑子混沌的像是浓的化不开的雾气，我的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只有几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轩辕澈一边将水壶递给了花晓，一边道：“总是关于怕我出事的。”

    花晓摇摇头：“愿为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愿在眉而为黛，随瞻视以闲扬；愿在丝而为履，附素足以周旋；愿在昼而为影，常依形而西东；愿在木而为桐，作膝上之鸣琴。”

    轩辕澈听得一时震撼的不知言语，花晓苦笑道：“这辈子最好的情诗送给了你，不得不承认这次是栽在你手里了。直到走出山洞我才开始转动脑子想为什么当时脑子里竟是这几句，我本是个极其冷静独立之人，但那时却一点前嫌不计，满脑子还都是这种荒谬的生死相随的想法，虽然我一定不会真的就跟你生死相随，但有这种想法就已经是十分可怕的了。我上午才说服自己去原谅你所有去接纳你所有，你看你却依旧自作聪明的把我完全排斥在外。”

    轩辕澈显然被花晓的情诗感染到了，静默了一会儿道：“你知道这山叫什么么？”

    花晓点点头：“不是中北山南麓么？”

    轩辕澈淡笑道：“也可以这么称呼，只是中北山脉绵延数千里，中北山南麓可也包括了无数山。”

    花晓偏头看向他：“叫什么”

    轩辕澈就道：“这山名蟜山。”

    花晓摇摇头：“不知道。”

    轩辕澈笑笑，眺望这远方，目光淡淡的，比那满天的落晖还要淡上几分：“你看这山形如何？”

    花晓当真站了起来认真看了看：“山山不断，远处似是还有更高的山，能看清的形状还都很端庄。”

    轩辕澈道：“还有呢？”

    “有水有大树，视野也极好，，而且由于对面的山是绝壁深渊，这儿还挺……”

    花晓没说完，自己就咦了起来，轩辕澈道：“怎么了，终于发现山形了？”

    花晓点头道：“这山形也太好了吧，简直就是个风水宝地。”

    轩辕澈道：“是不是觉得像条龙？”

    花晓点点头：“我不懂风水，难道这儿还有啥说法？”

    轩辕澈眯着眼望向远方：“这儿确实是难得的龙脉宝地，案山一重高似一重且远处还有罗城环绕，因此……”

    轩辕澈说的是风水，花晓也是知之甚少，但还是听的明白的。这案山就是比脚下的山矮的山，罗城就是远处还有山比这座山高，像城郭一样将这些山包起来，而且这些山山形甚好，不管是阴宅还是阳地在风水里都是难得的好地方。

    花晓不自觉道：“这儿还埋了什么人？”

    轩辕澈道：“人倒没有埋在这儿，但是也颇有些渊源了。当年先祖曾在此地衍握奇图，后来游息与此，并在此地停顿了很长时间，大约也曾看中了这片龙脉，却终是没用到。”

    花晓连扯淡的山海经都没读过，上古的事也基本不知，却也知道黄帝始制阵法，遂道：“这儿有阵法？”

    轩辕澈笑笑：“即使有，对于两方也是没有用的，因为终究是不能永远藏在阵法后面。你也知，这天下一直都有从上古至今的隐形世家的存在，轩辕氏的隐卫并不比轩辕氏的历史短多少。只是即使一个家族从未中断过，但传承太久也会失去很多有关自己家族的久远的消息。我也是因为喜欢钻研那些上古甲书才发现的此地。

    这支隐卫并非常人，力大无比骁勇异常，真正的以一敌百。”

    花晓吓了一跳，心道：难道那些人身上有传说中的洪荒之力？她记得自己曾看过一篇剑桥大学的研究报告中说“即使派上人类训练水平最高的运动员和老祖宗比较，依然无力。”“人类的骨骼和肌肉的力量是不断下降的且下降速度递增，即便是现代最强壮的人来和那些农耕始祖比，也会觉得古代人是妖怪。”

    花晓道：“到底有多大劲？说的形象点。”

    轩辕澈想了想道：“千斤之力，力能扛鼎。”

    花晓一听力能扛鼎，第一反应就是西楚霸王，她的小心脏就不听使唤的抖了抖，暗道怪不得轩辕澈如此上心，这要是两千个项羽，那可真是特种加强团了，那真是佛挡杀佛鬼挡杀鬼了，更别提轩辕澈能这样跟她说肯定已经为了减少她的担心而尽量贬低那些人了。

    手上的饼子也记不得往嘴里塞了，花晓叹道：“怨不得皇帝的腰杆如此硬，其它的先不说，就这只加强团也是没谁了。”

    轩辕澈道：“所以，你真帮不上忙。这山顶确实被设了阵法，外人看不见也进不来，你且只需在此等待便是。”

    花晓一听就明白了，中国古代的阵法玄妙无穷，黄帝轩辕是奇门遁甲的始祖，那轩辕澈肯定更是青出于蓝。诸葛亮还曾用石头阵把陆逊的东吴大军困在里面出不来，这儿的古木参天，植被茂盛，加上地势险峻，在山顶四周布个类似越南的“鬼树林”似的阵法，就能让人在外围停了脚步。

    也正因为如此也能解释清为什么这么些所谓的敌军可以安安稳稳的在这儿生活了这么多年而没被发现，不仅是因为山高水长人迹罕至，更是因为自那以后外人就真的无法至了。

    这个时候亏得花晓还能笑得出来，她吟吟道：“所以你想怎么个打法？”

    轩辕澈道：“这山腹有一处极开阔之地，山势也远没有其他处险峻。那儿的地质很特殊，满是磁石，所以首先那支队伍的兵器作废了，也只有这样才能有机会。待这边打得精疲力竭时俞嘉的人马也应正好赶到。”

    花晓松了一口气道：“谢天谢地，还有这样的地方。只是那么多霸王我还是觉得心虚。”

    轩辕澈不知道霸王是谁，还是安慰道：“这支队伍的存在对于轩辕氏一直都是公开的秘密，这是一把地地道道悬在我头上的宝剑，我一直担心皇上若真的万一让其来诛杀我那我该怎么办？这个万一我冒不起，所以我早就准备了。

    这山中有个黑曜石矿，这儿的人马都是用黑曜石打造的武器，而且，那支队伍一路奔波远道而来，必是疲惫不堪，我们在将他们往那处腹地引的时候也在沿途布下了陷阱，怎么也要折损他们一部分的。”

    花晓沉吟道：“你虽深谋远虑，可是他们远非常人可比。”

    轩辕澈点点头：“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那种必胜的气。他们虽然也听皇帝的诏令，但他们祖祖辈辈最主要的职责是保护轩辕氏的传承，避免其灭族这种事的发生，所以，他们不会为了执行皇帝的命令而让自己元气尽失，因为那样就无法再保卫轩辕氏了。”

    花晓终于心下稍安：“若是灭了这支队伍的杀心，咱们以后基本不要提着脑袋过日子了。”

    山风渐凉，轩辕澈将花晓揽进了怀里：“无需担心，我才刚刚听了你写给我的情诗，又怎能舍得自己出事呢？”

    花晓往轩辕澈怀里缩了缩：“那山腹在哪儿？”

    轩辕澈笑着轻吻了吻她的额头：“离这很远，且石城四周都是迷阵，你就别白费心思了，且安安稳稳的在石城等着便是。”

    当初上山的时候肯定走了捷径，可那时自己睡着了，还真不知道怎么到得石城，她有自知之明，阵法确实是一窍不通。

    花晓揽着轩辕澈的脖子撒娇，十八班武器都使了出来，自己都觉得腻歪到不行了，轩辕澈也只是笑。

    终是花晓败下了阵来：“突然挺想念长安，半城柳色半生笛，在那儿一世长安也算不枉此生。”

    她说着站了起来，伸出手：“我拉你起来。”

    失血过多之人血压低，猛然起身头会炫晕，轩辕澈将手放进那只比他小很多的手里，那软软的手掌异样的温暖，他缓缓的起了身，也没舍得松开。

    花晓甩了几下没甩开，终于笑了开来，露出一排贝齿样的洁白的牙齿：“这次还真甩不掉了，既然甩不掉就不甩了。”

    她说着就道：“路还很长，我背着你。”

    轩辕澈不应，花晓不耐烦道：“你是自觉还是想让我用强的？老子在这吹了大半天山风吹的人都要羽化登仙了，以后心情不好也不会走这么远了，这还有一两个时辰的路要走，你给我麻利点。”

    花晓斜着眼瞧他，夕阳的返景铺在她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轩辕澈想那应是北地的胭脂，不以婉转媚人，要骨有骨，要血有血，有里有面儿的活，有分有寸的爱。也世故风尘，也亮烈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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