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个我会！”

    萧忆在门口等的无聊，早已不自觉的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偷听里面的声音。听见甄琬不知梳何种发髻，忙冲进来帮忙。

    他一把夺过环儿手上的木梳，得意洋洋地对她道：“没你事儿了啊，下去下去。”

    环儿最喜欢的差事被抢，满脸委屈。

    这家伙还会束发？甄琬感到诧异，但也没有出声反对。

    她的长发长年由环儿精心打理，即便是萧府最人心惶惶的那几日，环儿都坚持每天下午用生姜水替她拭发，是以一直保养的乌黑柔顺。

    原来，女孩的青丝是这般温润的手感么？萧忆抚上甄琬的两鬓，感受着丝丝温热。

    咦，他从前从未摸过女孩的发么？不应该啊。

    萧忆居然认真的琢磨起来……还真摸过的，但摸的都是那明月楼的歌姬、画舫的舞姬镶满珠翠的盘发……

    “发什么呆？不是赶时间么。”甄琬从铜镜中发现萧忆动作停了，便发问。

    “马上好了。”萧忆心虚的收回眼神。哎，他这是怎么了，男子汉大丈夫，逛个青楼怎么了！萧忆，理直气壮点！

    他飞快的替甄琬束了个最简单的男子发髻，取了支朴素的木簪固定住。

    铜镜里，原本清丽秀美的女子，此刻好似摇身一变，成了，呃……打扮怪异的女子。

    “我说，这还是很明显吧。”甄琬一脸黑线，女扮男装哪里就那么容易了。

    “唔。”萧忆沉吟，“差不多了，你别总笑，把脸板起来就好了，就像你平日里凶我的样子。”

    “……”甄琬顿时又把脸垮下来。

    “对对，就是这般。”萧忆高兴道，“这般就像男人了。”

    “滚。”

    饶是这般，甄琬还是偷偷摸摸的跟在萧忆身后出门上了马车，假装自己是他的小厮。

    马车只能停在宫门外，除天子妃嫔外无人有资格乘车出入。甄琬第一次进宫，只垂着头，紧张的迈着小步，压根不敢抬头到处看。

    乔装打扮进皇宫，这要是被人发现不对了，会不会被判欺君之罪？

    甄琬担心，奈何萧忆还没有一丝丝犯罪的自觉，一路还跟甄琬介绍环境。

    “这一片都属于户部，你别看门不大，他们人可多了。还有梅林西面是……”

    “你就不能小声点！”甄琬压下嗓子，“宫里可不能随你胡来。”

    “琬妹，你胆子忒小了。”萧忆调皮的朝她眨眨眼。这个摔茶杯责骂他的女子，和眼前这个低眉垂眼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好在萧忆也不是完全胡来。原来这泰朝的皇宫被改造后，分为外宫室和内宫室。各部办公的地方自然是处于外宫部分，而皇帝、妃嫔居住的地方才在内宫。外宫的管理显然没有内宫严格，只要有官员带着，并不是不能进。

    加之两人来的早，一路上除了几个杂役，并未遇着旁人。

    大理寺中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有两个杂役低头抹着案几，只低声向萧忆行了礼，甚至未看甄琬一眼。萧忆带着甄琬自由的绕过宽敞的正殿，到了内室。

    正殿是堂审的之处，内室又被隔开几块，正是萧忆他们处理公务之地。

    萧忆走到最里间，一面厚重的深色布帘前。

    他拉开布帘，其后赫然出现一道窄小的木门。

    “来，慢点，里面有点黑。”萧忆推开门，引着甄琬往里。

    是一道向下的走道。

    天虽大亮了，走道内却是黑漆漆的一片，空气里还弥漫着诡异的气味。

    甄琬很快明白过来，这是存放尸体的地方。

    不想大理寺做事竟如此严密，将尸体直接抬到宫里来安置。

    两人沿着暗道缓缓向下，室内光线反倒逐渐增强了。

    暗室逐渐宽阔，并没有如甄琬想象般燃烧火把或壁灯，而是在侧墙高处开了一扇“窗”，引了亮光进来，建筑结构相当精巧。

    投射进来的光亮，范围却不大，堪堪打了一片在暗室中间，正照在一口合拢的棺材上。

    棺材四周却依旧是黑漆漆的，只能依稀看见摆放着剪子、刀片等工具。

    饶是一向不惧死尸的甄琬，看了这种场面，都不禁寒毛直竖。

    这哪里是验尸之地，说这是连环杀人犯作案之地还差不多。

    萧忆是第二次来了，显得还算平静。

    “看的清么？”他问，“要不要再点几盏灯？”

    甄琬走到棺材旁，发现头顶的亮光照下的角度也并不随意，只要站在右侧，她抬手时打在棺材上的影子就会格外的窄。

    古人的智慧果然不能小觑。

    抱着这样敬畏的心思，她将手帕系在面上，说道：“事不宜迟，开棺吧。”

    萧忆扣住棺盖的前沿，缓缓向后拖动。

    亮光随着他的移动慢慢爬入棺内。

    死尸的头发已清晰可见……

    “萧评事。”

    空荡荡的暗室内，突然传出了第三个人轻轻的声音。

    “啊啊啊——”

    “啊啊啊——”

    萧忆大叫着，一把又合上了棺材。

    他转过身，朝声音的发源处望去：“谁？！”

    “萧评事……”一个人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弱弱道，“见过萧评事。”

    “爷爷的。”萧忆忍不住爆了句脏话，“是你啊，怎的一个人躲这里，想吓死人啊！”

    小孩？

    这是甄琬惊恐结束后的第一反应。

    阴影中的人个子不高，才只到萧忆的肩膀，甚至比甄琬还要矮上一截，声音也很是稚嫩。

    那人走到明亮处，才让甄琬看到他那张带着青涩和稚嫩的脸。

    是个少年。

    “这……”面对萧忆的问题，少年显得颇有些为难，“您还没走过来时，我也看不清是谁来了……”

    “除了本官还能有谁？算了算了。”萧忆翻了个白眼，向甄琬道，“这是卢仵作，昨日给你看的那一沓验尸结果就是他写的。”

    这个少年？甄琬吃了一惊，在她看来，这少年顶多十四五岁的样子，就能在大理寺做仵作了？还能写出那样详尽的验尸报告？

    “卢仵作。”萧忆又指了指甄琬，“这是宫里来的甄公公，在验尸方面颇有心得，你跟着她好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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