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甄琬追问。

    “后来？我从未见过态度如此强硬的沈如晦！他……”

    “你也跟着去了？”甄琬敏锐的抓住重点。

    “啊，我……后来听人说的。”王飞英迎上甄琬怀疑的目光，毫不脸红，“总之，沈令君和二皇子据理力争，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争执。沈令君说既然是案件，就应交给大理寺调查；但二皇子称萧少卿本就是大理寺的人，于情于理都不该再由大理寺审理此案，应由刑部代为受理。而且……等此事过后，还要对大理寺进行彻查，看是否还有类似的情况。”

    “《泰律》上没有相应的规定吗？”甄琬问。

    “没……”王飞英一愣，这是《泰律》上应该有的内容吗？关于大理寺官员犯案应如何处置？

    “那后来呢？”比起过程，此时甄琬更关心的是结果。

    “最后两人协定，将此案交给京衙，三日后公开审理！”王飞英郑重其事道，“萧少卿也被转移出来，由京衙暂时关押。”

    “京衙……”甄琬蹙眉。她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很多信息都不通畅，但萧忆愿意跟她讲很多事，所以她对各种类型的审案部门都有一定的了解。

    一般来说，地方官衙会审理管辖地区的所有案件，除非是严重案件，例如金宁郡出现过的监察使之死需要京城大理寺介入，普通案件都由地方官衙全权负责。

    但京城不同，京城是天子脚下，百官聚集之地，官员犯案，要低阶的衙门去审理明显是不妥的。大理寺由此而诞生。后来慢慢演变为现在的，京衙负责百姓民众的案子，大理寺负责更高阶的，以及性质更为严重的。

    但由于萧忆身份特殊，此案由京衙来审理也不是那么说不过去。但……京衙审案是公开的，也就是所有吃瓜百姓都可以围观的。

    这也是意味着，沈如晦和二皇子，这是要正面硬来了。一旦一方输了，对自己的威望和名声都是极大的影响。

    思绪千回百转，她还是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回宫里了啊。”王飞英理所当然的回答，“还能去哪。”

    “啊？”甄琬吐血，“我说萧忆！”

    “哦哦，萧少卿啊，还活着，你别担心。”王飞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本来就好不容易将自己从对沈如晦崇敬之海里拉出来，这说话的功夫，又陷进去了。

    “还活着？”甄琬只觉呼吸一滞。这算什么答案？

    王飞英见甄琬脸色变了，忙解释他并没有机会接触到萧忆，只知道旁人没提他死了，那肯定还活着。

    “你别担心。”他不记得这会功夫说了多少遍这四个字了，“沈令君已经派人去照料他的身体了。”

    甄琬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稍稍稳了下来。

    她听王飞英絮絮叨叨大半天，其实就是在等这句话。

    “谢谢。”她由衷的道。

    “小事一桩。”王飞英倒很是洒脱。

    甄琬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看着王飞英道：“王评事……这个案件的始末，你清楚吗？就是二皇子说萧忆犯下的所有罪的经过。”

    她说话很小心，没有用上“诬陷”这个词。

    王飞英却是夹了一口菜，道：“我清楚啊。”

    “是怎么回事？”

    “嗯。”王飞英放下筷子，竟是对甄琬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有些头疼，“你问这个做什么，问了也是白操心，就安心等着沈令君解决吧。”

    妄议朝政是很敏感的事。若是平常女子，王飞英可能几句话就带过了。但甄琬这人他是知晓的，一是不好糊弄，二是胆子大……真不知晓萧忆从哪里找来这个夫人。

    不过，他现在也有些明白萧忆为什么大老远从金宁来任职也要把甄琬带上了，肯定是因为甩不掉……女人啊，就是不能娶太聪明的。

    “咳，好吧。”王飞英犹豫片刻终于道，“我跟你讲讲，但你可别擅自去闹事，别让沈令君为难。”

    “我明白的。”甄琬承诺。

    原来二皇子声称，萧忆赴洛城办案的这段时间花费了数千两白银，在与户部一名叫刘和平的从六品官员做账目交接的时候，证明不了这么大笔的银两花费去向，是以拒绝受理这笔账务。当天晚上，官员刘和平被发现惨死在散值回府的路上。而后被证明是萧忆因为怀恨在心动的手。

    甄琬很快明白过来。

    简单来说，官员外出办事，一路上所有人的花费自然不会是官员自己掏腰包，是要向户部申请相应的“差旅费”的。等案子办完后，再将没有用完的银两返还户部，并提供凭证，证明用的银两花在了什么地方即可。

    甄琬尤其记得她在洛城落花坊里，就是摔了银票，才让老鸨下决心带她去见女童的。那大面额的银票，应该就是萧忆向户部申请来的。

    虽说银票摔了出去，可这笔银两萧忆不可能不收回来的啊。难道他还会白送落花坊不成？

    萧忆不可能吞了这笔钱，但这笔钱现在“不在了”。那么就是在他和户部交接的过程中出了问题。而受理此案的户部官员刘和平恰恰又惨死了，一切证据又指向萧忆……

    不得不说，这也是二皇子的又一步好棋。

    可对于如何破案，甄琬是真心没有什么头绪。

    她所能得到的信息太少了。比如，萧忆洛城之行到底用了多少银两；他是否与刘和平做过交接；交接的银两又是多少；交接的时候身边是否还有别的官员？会不会是刘和平吞了这笔钱反过来诬赖萧忆？还是二皇子杀掉刘和平带走银两再将脏水泼到萧忆身上？

    可能性太多了。

    她唯一能够确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萧忆是无辜的。

    “王评事。”甄琬郑重道，“请你无论如何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王飞英有些紧张，“提前说，我不一定办得到。”

    “请你务必务必要那名叫作卢荣的仵作来为死者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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