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宜宁带着翠屏来到疏影斋时,陈宜月正坐在妆台前,让秋菊为她上妆。
见陈宜宁来了,忙起身笑道:“妹妹来了。秋菊,快给妹妹上茶。”
陈宜月挽着一个俏丽轻巧的蟠桃髻,额前厚厚的刘海梳得整整齐齐,鬓边各插一枚金角发钗,钗头用一根金丝串了一串洁白光润的东珠,将刘海轻轻压住。十分清丽秀雅。
陈宜宁笑道:“妹妹好巧的心思,这种发式和首饰,我往日竟不曾见过呢!想来在大齐也是独一份的。”
秋菊一边奉了茶上来,一边觑着陈宜宁的脸色道:“二小姐,我们姑娘想出这种发式也是迫不得已,如今天气凉了还好,要是夏日,这么厚的刘海捂着,额上定然要生痱子的。”
秋菊是在把话往陈宜月额上的疤痕上引,陈宜宁心知肚明,却不接她的话,只笑眯眯的看着手中的茶盏道:“姐姐,这是秋眉罢?果然一股山林之气,闻着便清爽宜人。”
陈宜月见陈宜宁不接秋菊的话茬,心中暗暗着急,她已经隐隐听到一些风声,说周氏有意将她许配给季家三房的嫡子。看过季渊写给陈宜宁的信后,她对季渊已经彻底死心了。季渊喜欢的是陈宜宁,她便是费尽心机嫁给季渊,只怕也难以得到他的心。
如今的情势下,她能嫁入季家三房做个正头太太,已经是很不错的选择了。
听说,等秋闱一过,季家就要来提亲了。将来她总不能带着额上的伤疤嫁入季家吧?新娘的发式是不能留刘海的,要将前面的额发全部梳起。她无法想象,喜帕揭开,季澈看到她额上的疤痕时,会是怎样嫌恶的表情!
陈宜月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怎样才能将话题自然的过渡到花汁上。只好心不在焉的随口应道:“这茶是老太太昨日赏的。说是宫里赏下来的。味道确实冲淡清雅。”
是陈老太太赏的?陈宜月果然好手段,借着库房走水,一下子赢得了陈老太太的好感。陈宜宁看着陈宜月精致的侧脸,心中暗暗感叹,若没有琥珀事件,若陈宜月不是这般虚伪,心机不是这般深,冲着她这份机敏和才干,她倒真愿意与她做好姐妹。
陈宜宁让翠屏把茯苓糕拿出来递给陈宜月,又闲话了一阵子,便起身准备告辞。
她就不信,在秋菊那么明显的试探过自己之后,陈宜月还能沉得住气!
果然,见陈宜宁要走,陈宜月也顾不了许多了,直接开口问道:“妹妹,上次说的花汁子,你现在方便去取吗?前些日子你身子不好,我也不好意思开口。”
陈宜宁眸光一转,懊恼的浅笑道:“哎呀,姐姐,你为何不早点提醒我呢?那花儿是夏日所开,如今天气已经凉了,怕是采不到花汁了。”
陈宜月大为失望,愣了半响方道:“那便算了,明年夏天再说罢。”
陈宜宁见陈宜月失神的样子,突然想起前世,她大病将死时陈宜月去看她,在病榻旁拉着她的手温言相劝的情景,心不由软了一下。
“瞧我这记性,现在虽然取不了花汁,但我手里还有一些风干的花粉,去疤痕的效果也是不错的。姐姐,我叫翠屏拿来给你敷上如何?”陈宜宁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微笑着看向陈宜月。
陈宜月心念电转,忙笑道:“有花粉自然也是好的。有劳翠屏姐姐了。”
翠屏回秋爽斋拿花粉去了,陈宜宁坐在窗边与陈宜月闲话。
陈宜月在院子里辟了一个花台,种了些名贵的花木,此时天朗气清,清风徐来,人在屋里闻着花香,喝着清茶,只觉得惬意非常。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翠屏拿着一个绿地白花的瓷罐子进来了。
陈宜宁接过瓷罐子,把丝帕子拿出来递给陈宜月:“姐姐,这里面便是花粉。连敷七日,疤痕便能淡许多。”
陈宜月接过瓷罐子连声道谢:“妹妹待我真好,便是亲姐妹也没有妹妹这般贴心的。”
陈宜宁微微一笑,站起身道:“姐姐待宁儿也是极好的,宁儿自然要投桃报李才是。快到午膳时分了,宜宁不打扰姐姐用膳了。”
说着,便带了翠屏告辞,回到秋霜斋。
陈宜宁刚走,秋菊便喜滋滋道:“姑娘,我帮你把这花粉敷上罢!若是疤痕能快些消了,姑娘便不用日日梳这刘海了。减了姑娘的美貌不说,还要提防刮风下雨把刘海弄湿了、吹起来了,露出了额头。”
说着,便要打开罐子。
陈宜月轻声道:“放着罢。”
秋菊奇道:“姑娘,您不是最在意自己的容貌么?如今有了这花粉,为何又不用了?”
陈宜月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秋菊,你没看出来么?陈宜宁如今对我所说的每句话,似乎都大有深意、暗藏玄机。你说,她送的花粉我敢用么?”
秋菊忙分辨道:“姑娘,奴婢瞧着二小姐是个心善的,该不会有这等害人之心罢?”
陈宜月摇摇头:“你方才没听出来么?她说‘姐姐待宁儿也是极好的,宁儿自然要投桃报李才是’这句话时,语气何其讽刺?以她的教养,若不是知道了琥珀摔死的真相,又怎会说出这种含沙射影的话来?”
秋菊大惊道:“二小姐已经查出了琥珀摔死的真相?”
陈宜月长叹一声:“恐怕是的。她明敏机灵,连陈宜衡的身世都能查出来,自然更能查出琥珀一事的真相。”
见秋菊脸色灰败,陈宜月放柔了声音道:“也不必过于忧虑,以后多提防些便是了。”
秋菊忧心道:“那您脸上的疤痕怎么办?若真带着疤痕进了季家,只怕得不到夫君的疼宠。”
陈宜月垂下眸子道:“得不到疼宠又如何?只要八抬大轿迎了我进门,我便是季家三房堂堂正正的嫡妻。”
话虽如此,语调里终究带着些无奈和伤感。
秋菊心中恻然,也无话可劝,只好吩咐婆子摆了饭,伺候陈宜月进了午膳。
陈宜宁回到秋爽斋,翠屏便笑道:“姑娘,既然有这花粉,上次夫人的脖子烫伤留了疤,您为何还巴巴的亲自带了人去山上采花?”
陈宜宁只淡淡一笑:“新鲜花汁的效果自然比花粉要好。”
这自然不是真话。翠屏虽然是周氏的贴身丫鬟,待她也忠心耿耿,但毕竟是半路跟过来的,对翠屏,陈宜宁不可能像对绿桑和琥珀那样,推心置腹,什么话都说。
陈宜月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她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头绪,杨氏断气那天,陈宜月和陈宜薇的争吵让她猛然惊醒,也许,陈宜月想对付的是陈宜薇,只是陈宜薇运气好逃过了,倒让自己和琥珀替她挡了灾。
陈宜薇毁了陈宜月的容貌,所以她设计报复,故意让蚂蚁弄断了阶梯,让陈宜薇摔下去。结果不凑巧,陈宜薇和陈宜月争执,竟连累她不小心跌了一下,踩上了做过手脚的木阶梯。琥珀为了救她,才坠下了假山。
这样一推理,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只是,她还是不能确定自己的推理是否正确。
这次的花粉,就是在试探。若陈宜月真用了那花粉,就说明她对自己并没有戒心,那么琥珀之死就真的是个意外。
若她不用那花粉,说明她在提防自己。她真正要对付的,就是自己!而不是陈宜薇!
一切,再过两炷香的时间便能水落石出了。
那丝帕子中的粉末,并不是花汁子熬出来的,而是一味中药粉。只是,这中药粉要想敷上额头,等闲的清水根本调不开,须要用麻油方可。
若陈宜月真的想用花粉敷脸,她肯定会发现无论怎么弄,花粉都没办法黏在脸上。她就一定会派丫鬟过来花粉的调和办法。
陈宜月如此爱美,若真心要用花粉,定然是等她走了就会行动。所以,两柱香之后,若有疏影斋的大丫鬟过来问花粉的调和方法,陈宜月就不是蓄意要害死自己,琥珀之死,她的罪责就减轻许多。
若没有大丫鬟过来询问,陈宜月这个人基本就可以归结到敌人的行列里了。
陈宜宁定定看着香炉中的檀香,目光闪烁不定,脸色却有几分紧张。
翠屏叫婆子传了饭,走到陈宜宁身边笑道:“姑娘,该用午膳了。”
陈宜宁怅然回头,轻声道:“翠屏,有疏影斋的人求见么?”
翠屏笑道:“没有呢,现在各房大概都在用午膳罢。便是月小姐想找你顽,也要到下午歇过午觉才回来。”
陈宜宁瞧瞧炉中燃尽的檀香,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原来果然没有人来找我。”
翠屏奇道:“姑娘在等月小姐?”
陈宜宁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我不过有些感概而已。人心,果然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正午的阳光透过侧窗,在门前的地上投下一方明亮的格子。陈宜宁白皙如玉的脸被映得明丽动人,眼神中却写着深深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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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试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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