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纪思嬛挑了个天气还算晴朗的日子，领着玉蝉芝臻，出了府。

    不为别的，只为她生性散漫如闲花野草，实在不怎么喜欢关上大门，蜗居在宅院子里，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勾心头角。再者，她一需要亲自上街走走，打探一下整个王朝上下，现在是怎样的情形。

    大胤王朝民风较为开化，闺中的女子只要身边跟着丫鬟，是可以自由外出的。早先时候，为避男女之嫌，女子们需要带上遮住面容的头纱，然而近些时日，越来越多的女子连头纱也不需要了，直接以真面目示人。

    但纪思嬛还是让玉蝉替她挑拣了一副淡紫色的头纱。从头顶戴上，缀以点点花饰，那轻如烟尘的薄纱垂散而下，遮住了大半个身子，女子的面容也笼进一片云山雾罩之中，看不清明。然而里面的人，却可以清楚地将外面的情形收入眼底。

    如此，纪思嬛便能无所顾虑地观察她想要观察的一切了。

    三人以步代轿，沿着长街缓缓而行。泸州城虽不是都城，然而九省通衢，却是大胤的经济命脉所在。故而城中也是车水马龙，一派不减京城的繁华景象。

    芝臻显然是许久没有逛街了，一路上蹦蹦跳跳的，一会儿在摊子上看看首饰，一会儿在铺子里摸摸缎子，兴奋不已。玉蝉稳重许多，但眼中却也隐隐闪出了光亮来。

    纪思嬛看在眼中，让她们各自挑了三两件首饰，眼看着迟日当头，天有些热了，便准备寻一家茶馆小坐片刻。

    正此时，却听玉蝉道：“小姐，那边是傅大夫所在的药铺。”

    纪思嬛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便见几步之遥外，一个写着“王氏药铺”四个字的牌匾。而牌匾下，是层层叠叠攒动着的人头，还多是女子。

    “王氏药铺的生意这么好啊！人那么多，连傅大夫的衣角都看不见了！”芝臻的探头去看，很快又吐吐舌头道，“多半都是冲着傅大夫去的吧！”

    纪思嬛想起什么，问：“这药铺主人姓王？那傅大夫……”

    “他是王大夫的关门弟子，平素里王大夫坐堂，他则多是上门问诊。”玉蝉解释道，“不过听闻最近王大夫抱病在床，他便同时兼了两份事情。”

    纪思嬛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和二人在药铺斜对角的一件茶馆坐了下来。

    茶馆里颇为热闹，一桌桌凑在一起，议论着各式各样的话题。纪思嬛一言不发地落了座，不动声色地将周遭的议论收入耳中。

    大胤王朝政治宽和，民间议论天家事的比比皆是。

    左边一桌，说着皇帝如何器重太子，为了稳住太子的位置，甚至把其他的皇子都调离京城，发配到各处。

    纪思嬛听了一会儿，见多半是自己前世所知的东西，便兴趣缺缺。

    而这时右边一桌又议论开了。说着的却是近日被分封到这泸州的秦王，民间传言是如何凶残暴虐，深不可测。

    “哦对了，你们可曾听说，城郊外的永惠寺，前些时日不知怎么回事竟走了水，被烧了个干干净净！”其中一人的话，立刻攫取了纪思嬛的注意。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另一人接口道，“府衙已然出了告示，说是僧人生火不慎所致。但朝廷对这个结果似乎并不满意，据说已派遣钦差前来，要彻查此案。毕竟，若真是意外，寺中百余僧人包括方丈在内何至于一个也跑不出去，无一幸免？”

    “事情竟然已经惊动了朝廷？”之前那人声音里顿时讶异起来，“难不成……这不是一桩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若钦差当真查出了点什么，秦王只怕是难辞其咎吧？早便听闻皇上对秦王……”

    “这也只是猜测而已，其中隐情如何，目前也无人知晓。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你我还是莫要多言吧。”

    那两人终究是事外人，闲扯了几句后，便小心翼翼地把话题绕了开去。

    而纪思嬛握住茶杯的手，不知何时，却已经顿在了原地。

    永惠寺……不就几天前，自己曾去祈福的那座寺庙么？

    竟……就这么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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