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老爷显然没有料到她竟会想到这一层，短暂地讶异之后，缓慢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纪思嬛心中了然，却也没有忘记在纪老爷面前，自己若是太沉得住气了，反而显得失常。

    便微微睁大了眼，面上露出惊惶的神情，道：“女儿同太子一面也未曾见过，他却上门提亲，莫不是……莫不是为了咱们纪家的万贯家财？”

    这句话，纪思嬛是以一个眼界不高，且待字闺中的女子的角度说出口的。倘若换一种提法，便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联姻。

    大胤王朝不但不重农抑商，反而大力提倡商业发展，故而经济发达，贸易频繁，涌现出大批大批类似于纪家这样，虽是商籍，却富可敌国的商户人家。

    而与此同时，大胤的历代君主却又是厉行节俭，反对铺张的，并且，对于官员贪污受贿一事无不是深恶痛绝，一旦发现定当严惩不贷。故而，朝中官员哪怕位极人臣，俸禄也算不上高。

    由此一来，举国上下便出现了“官贫商富”的情形。为了打破这样的情形，便有了“官商联姻”。官家有权而求财，商家有财而求权，通过联姻一事相互补足，从而达到双赢。

    这已然是时下极为寻常的一种现象了。

    纪家这样的首富之家，显然会受到京城大官的青目。只不过，为何这一次首先行动的，会是当朝太子？

    据纪思嬛所知，当今皇上虽然对皇族生活的要求也十分严格，但一国太子较之旁人，日子已属格外不错。他为何需要联合纪家，或者说，他因了什么事，需要纪家强大的家财做后盾？

    皇位！

    他最在乎的，除了皇位还能有什么？！

    曾经的种种疑问，如礼花般在脑中炸开，烟消云散之后，一切都变得清明澄澈起来。

    她也终于明白，段天璘之前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了！

    脑中虽是以电光火石的速度，理清着总总繁杂的思绪，但纪思嬛面上的神情，却依旧是一派悲戚。

    纪老爷见状，轻叹一声，点点头道：“这些事，如今你或许不懂。虽然为父会遵从你的意愿，却也须得提醒你，你选择秦王还是太子，将决定了纪家的未来。”

    因为这不是单只是一场亲事，而是决定纪家日后是站在哪一党的一个抉择。这些纪思嬛心里都明白。她暂且看不出纪老爷心中的真实打算是怎样，投靠太子？秦王？或者其他的王爷？又或者，谁也不投靠，继续做他那个本本分分的首富，不参与朝中事。

    但她却有些惊讶，并感念于他作为一个父亲，在婚配上会如此尊重女儿自身的意愿，并愿意为此改变纪家以后的道路。

    咬着下唇，她作出了然状点点头，道：“父亲的意思……女儿明白。”

    纪老爷颔首，顿了顿又道：“为父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既不愿嫁与太子，是否便是对那秦王……”他语声稍稍拉长，没有把话说完。

    纪思嬛知道，段天璘的坏名声，多少还是让他心中有些芥蒂。然而，如果一切真的是她所想的那样，那么这个世上，将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比段天璘更适合做她的夫君。

    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想到这里，纪思嬛着意地垂下了眉睫，让自己的眼底恰好地流露出几分腼腆和羞涩来。然后她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是的，女儿……非他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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