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墨依旧是一身素淡衣裙坐在对面。她手中端着一杯碧螺春，正小口啜饮着，听了容氏的话，并不置可否，只道：“事情如何，相信父亲自会做出决断。”

    “哼，老爷平日早已将那丫头宠得没边了，”容氏“呸”地吐出一口瓜子皮，道，“同样是女儿，你看看他那丫头，待你又如何？嫡女嫡女，妈都死了十几年了，还算什么嫡女？成日里病病殃殃要死不活的模样，你哪一点不如她了？”

    纪云墨放下茶杯，道：“母亲稍安勿躁，莫要生气伤了身子。”

    容氏并不理会，只霍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死死握住。

    纪云墨手中的茶杯一个震荡，茶水洒出几分来。她抬起头，不解地看向容氏，却见对方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字一句地问：“你可知道，自己要如何才能出人头地么？”

    纪云墨稍稍一怔，却是低垂了眼睫，避开自己母亲的眼光，口中道：“母亲说了这么多次，女儿自然是知道的。”

    “知道便好。”容氏的面容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开来，换做轻抚她手背的动作，“知道便该好好努一把力，等你吊个金龟婿回来，连老爷都会对你刮目相看，那臭丫头更算不了什么。到时候，我倒是要看看这宅子里，谁还敢小瞧咱们母女俩？！”

    纪云墨闻言只点点头，没有吭声。心中只觉得容氏太过天真，她一个庶女，没出身没地位，如何能吊得到什么金龟婿？纵然嫁入了豪门世家，也不过是给人做妾的命，若是那样，同在这家中做庶女又有何分别？还不是一样被人压着，要看旁人的脸色过日子？

    更何况，她心中早已装进了一个人的影子，从很早以前，便容不下旁人。那人或许没有身份地位，或许没有高官厚禄，但在她看来，只要能得那人的一颗真心，此生便也无憾了。

    只可惜，那人却……

    许多日前，丫鬟绿腰的话还回荡在耳侧。纪云墨自认为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然而这段话每次想起，都让她心绪难平。

    “小姐，今日奴婢无意中在院子里看见玉蝉，她左顾右盼的，模样似是有异。由是奴婢便悄悄跟在她身后，却见她蹲到一簇灌木丛中，似是要把什么偷偷埋起来。奴婢便走了上去，玉蝉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却来不及隐藏，被奴婢看了个清楚--是个香囊！”

    “这东西可不得了！奴婢以为是她和府中那个小厮有私情呢，立刻扬言要告诉容姨娘，玉蝉惊吓不已，只得把事情告诉我，央奴婢千万不要说出去，说这东西啊，原来是大小姐的！”

    “这东西是谁送的，她倒是死活不肯说。奴婢原以为是传言中所说的那样，这东西是秦王送的，然而拿在手里，却闻到了一股特殊的气味。小姐您猜是什么？是草药的气味！这东西，竟然是傅大夫送的！”

    ……

    绿腰并不知道自己这最深的秘密，将这件事情当成邀功来报，极力怂恿着把事情捅出去，如此一来便能彻底坏了纪思嬛的名声。然而纪云墨却没有这么做，她只是吩咐对方不要将此事再告知第四个人，该怎么做，她自有办法。

    实则，她根本不打算把事情捅出去。一来她心中终究还是存了一点希望，希望这件事并不是真的，或者这香囊只是因了某种特殊的缘由，才沾上了草药的气味；二来，就算这是事实，她也不愿就此毁了心爱之人的名声。

    但这些并不代表，她会就此放过纪思嬛，放过那个一而再再而三抢走她慷ブ弥卸岽止πすΦ伢之物的人。

    放在桌边的手，不知不觉地用力握成拳。正此时，却见面前的容氏忽然站起身来，双目瞪得圆如铜铃，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一张涂脂抹粉的脸上血色尽褪。

    “老、老爷？”失声一般，她不可思议地唤出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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